他賣掉了這枚獎牌,也就是把過去像是書一樣翻過去。
曾經的輝煌,如煙霧般散去。
他得重新開始。
“霍正!”忽然身后響起少年驚奇的聲音。
霍正回頭,見一個背著琴盒的少年,大步朝他走來。
他似是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拿起霍正脖子上的獎牌,反復確認以后,才驚叫出口,“真的是你!”
昔日的競爭對手,是比他還要貴氣的少爺。他記得上次比賽的時候,霍正的襯衫弄臟了,他怎么都不肯穿。
國外的公廁不干凈,他寧愿打車回酒店上廁所。
就是這么一個講究,愛干凈的少爺,如今滿身臟污,頭發油膩粘黏在一起,好像一個月沒洗,身上衣衫襤褸,渾身散發著讓人不敢靠近的惡臭。
霍正站在那,沒有遇到熟人的窘迫,也沒有懼怕被昔日的對手嘲笑。
他只是平靜地望著對方,“賣獎牌,你要買嗎?”
羅威聽說過霍正的事情,但是沒想到,他竟然會落魄至此。
他從兜里掏出所有的錢,有些尷尬地開口,“我這里現在只有兩千塊,不多,你先拿去用。這個獎牌,是音樂對你的肯定,怎么能賣掉……”
霍正從羅威手中接過錢,把獎牌從脖子上取下來,塞進他的手中,毫不留戀地開口,“他現在是你的了!”
羅威難以置信,“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可以隨時來我這里拿。”
霍正背著包,已經轉身要離開。
聽到羅威的話,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目光比之前更加堅定閃亮,“不用了,一枚獎牌證明不了什么。過去的輝煌,只能算過去。未來……”
他說到這里,眼睛里的光芒如太陽般耀眼……
有些東西,不言而喻。
羅威拿著獎牌站在原地,莫名地覺得心口一顫。
他有種錯覺,只要霍正還活著,這小子在音樂造詣上得壓他一輩子。
次日清晨。
錦朝朝打開門,就看到一個保姆捧著一束鮮花站在門口,笑瞇瞇地打招呼,“太太早上好,這是先生送您的鮮花,祝您一整天都心情美好。”
一大束漂亮的紅玫瑰,散發著清雅的香氣。花朵嬌艷欲滴,花瓣上還沾著清晨的露珠,包裝精美,讓人只看一眼就喜歡上。
錦朝朝微微一笑,雙手接過,“告訴傅先生,他有心了,我很喜歡!”
盡管傅家的花園有數不盡的花,家里的花盆里,花瓶里鮮花從沒斷過。
但這一束,是傅霆淵專門送給他的,意義不一樣。
她很高興!
等保姆離開后,她把鮮花拿回房間,放在靠近床頭的位置。
瞬間讓她的房間,顯得更加有情調了。
她下樓的時候,傅霆淵已經去上班。
她坐在樓下吃早餐,這時候言媽過來稟報,“霍正來找你了。”
錦朝朝點頭,“很好,讓他在門口等著。你收拾一下,等會咱們去新房子那邊。”
錦朝朝隨便吃了一點兒,就帶著言媽出門了。
傅家門口,霍正去理了頭發,洗了澡,換了身新衣服和新鞋子。
頭發和身上,也被洗得干干凈凈。
儼然和之前那個渾身惡臭的少年,完全不一樣了。
錦朝朝坐在車里,打量著霍正,滿意地點頭,“上車吧,我帶你去住的地方。”
言媽下車,看向霍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霍正上車,在錦朝朝旁邊的座位上坐下。
錦朝朝把一份熱點心遞給他,“早餐,隨便吃點兒。”
霍正沒有拒絕,用右手接過。
四十分鐘后,車子到達傅府。
最近新宅院,正在緊鑼密鼓地打掃。
不僅新招了七個保安,還招了十幾個保姆,以及四個管家小助手。
管家小助手都是年輕的女孩,剛剛畢業的應屆畢業生,直接簽訂了二十年的勞動合同。
因為工資給得高,這些小管家,都非常聽言媽的話。
錦朝朝帶著霍正進入宅院,當下給她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地面被打掃得纖塵不染,亭臺樓閣莊嚴肅穆,草木花卉剛剛被澆了水,生機勃勃。
“夫人好!”院子里不時能見到忙碌的花匠,打掃的保姆。
有了人氣,宅院像是被注入活水的池塘。
錦朝朝心情愉悅,想必等大家搬過來住以后,這棟宅院會更加興旺。
她把霍正帶到主院隔壁的小院,“你以后就住在這兒!”
院子一步一景,鳥語花香,猶如人間仙境。
當霍正再次面對如此奢華的地方,他的內心只剩下平靜。
富貴過,也落魄過,他會更加懂得珍惜。
霍正回頭看向錦朝朝,“你要知道,我雖然有心重新站起來,但不可否認,我手上的傷,對我影響很大。”
想要用左手重回巔峰,需要的是很多很多時間。
她投資他。
他怕她等不了那么久。
錦朝朝從言媽手中拿過銀行卡,交給霍正,“這里有一百萬,你可以隨便花。你在這兒住下,會有人負責衣食住行。你是自由的,我對你也沒有要求,在這里你可以做自己,做想做的事情。至于音樂,我看到了你眼里強烈的熱愛,所以我相信你能成為最偉大的音樂家。”
霍正聽了錦朝朝的話,更加疑惑了,“我不相信陌生人會有純粹的善意,你有什么目的可以直說。比起事后出賣,我更能接受丑話說在前面。”
錦朝朝抬頭與之對視,“你不要想多了,不過是命運安排罷了。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時間會證明一切。”
霍正站在原地,見錦朝朝轉身離開。
他站在院子里呆滯了好久,一切像是做夢一樣。
他夢到自己從霍家長子,淪落為乞丐。
夢醒了!
又有如仙女般漂亮的女人,把他帶入人間仙境。
他抬手,陽光透過指縫照在他消瘦的臉頰上,溫暖的感覺竟如此真實。
他不是在做夢。
她說,她對他沒有要求。
她說,她相信他會成為偉大的音樂家。
她說,這是命運的安排。
她的每一個字,就像是雨露一樣,滋潤著他這顆即將枯萎的小樹。
在他生命僅有的十八年里,霍家父母對他極為嚴格,盡管他已經表現出很有天賦,可還是沒日沒夜地逼迫他練琴。
除了上學練琴,他甚至都沒見過多少陽光。
也沒人跟他說,他可以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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