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一臉嚴肅,抿著嘴兒往前走了兩步,仰著腦袋盯著掌柜說:“城東邊兒柳樹巷子八號鋪面”
陳掌柜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兒,心里卻尋思著今個東家要來店里頭巡視,柜臺是早上才擦洗的,上個月的賬簿也理好了,幾宗大買賣下來,生意想來比起分號差不到哪去吧。萬事俱備,眼下只需把兩個頑皮的娃娃早些打發走便是,省的碰上了東家還當他玩忽職守呢。
積德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也不好好搭理寶珠,急的去吼他,“喂,我妹子同你說話兒哩”
陳掌柜這才回過神,伙計小王趁機湊到他耳邊說:“柳樹巷子不是咱們東家的產業么?”
寶珠笑笑,她今個是來談鋪面的,便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靦腆秀氣,一字一句地揚高了聲音說:“我知道,我今個來就是想跟東家租下這鋪面”
陳掌柜“嗬”了一聲兒,眼睛睜的滾圓,他干了一輩子掌柜的,還從沒見過小娃兒正經談生意哩,心說那倆孩子一準兒是來調皮搗亂的,便撇著兩撮山羊胡輕蔑地嘲弄她們:“你可知道一個鋪面值多少錢兒?該上哪玩兒上哪玩兒去,咱們東家不見小娃娃”
寶珠抿了抿唇,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布包包,將布包捏在手里搖晃著,不服氣地說:“我有錢兒”
陳掌柜目測那小布包包里裝著五百來文,一時被噎住,半晌,不耐煩地說:“有錢兒也不行鋪面是給生意人租用的,你們兩個小娃兒要來做啥?”
寶珠笑著說:“我跟姑姑一塊兒做買賣”
陳掌柜哼了一聲兒,根本沒拿她說的話當回事,一心想著快些趕她們走,“王成,愣著做啥,還不快給我趕出去”
王成瞅著寶珠長得可愛,倒不忍心去趕她,只板起臉嚇她:“掌柜的發了火兒,再不走,一會兒從柜臺里出來吃了你們”
陳掌柜立即投給他一個白眼兒,心說一會兒人趕走了再跟你小子算賬。
王成見嚇他們不走,又騙他們:“菜市口今個有雜耍,熱鬧著呢,你們快去那玩兒,別在這阻了我們做生意。”
見那女娃依舊不為所動,另一個男娃幾乎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去瞧他,王成尷尬地抓了抓腦袋。
陳掌柜干脆發了話兒,“今就是你們有錢兒,鋪子也不租,快走”
“少來”積德瞥了掌柜一眼,“虧得你們如意齋還是老字號,不過是狗眼看人低。我們一沒偷,二沒搶,為何進不得?身上帶了錢兒,鋪子為何租不得?”
陳掌柜萬萬料不到他一個十來歲的男娃兒能說出這樣一番話,氣的吹胡子瞪眼,“也罷……我不跟你個娃娃計較,”朝王成大喝,“去拿棍子再不走就趕”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句:“來者是客,陳叔為何卻要趕人?”
隨著那聲音,一只腳邁進了如意齋。
眾人齊齊扭頭去看,這一瞧,可嚇壞了陳掌柜,他急匆匆從柜臺里出來,躬著身子說:“少東家,呃,老爺今個……”
那人走到寶珠跟前兒左瞧瞧又看看,心情似乎極好,“今個我爹上了省城,我便自個兒過來瞧瞧。”又問他:“方才我在外頭聽的真切,這位小兄弟說的在理,陳叔為何非要趕她們走,莫不是瞧她們像是買不起東西?”
“嗨”陳掌柜瞪一眼王成,拍著大腿說:“這兩個小娃兒進來了便不肯走,非說要租了咱們柳樹巷子的鋪面,我瞅著不像是真的,便叫王成趕她們走。”他嘿嘿笑著,“少東家只管放心,咱們如意齋開門做生意,甭管男女老少,有錢沒錢,自然都是笑臉相迎的。”
那人點點頭,又笑mimi去瞧寶珠,“你要租鋪子?”
寶珠正想著無巧不成書,前頭在鎮上賣糖葫蘆結識,沒成想他竟然是大哥的同窗,以為到此為止,今個卻又冒出個少東家,他方才一進門寶珠就瞧出是他,這一連串的偶遇,讓她實在感覺吃驚。
猶豫著要不要和他打招呼,卻又暗惱自己忘了他的姓,印象中他的姓氏倒是不常見的,這會兒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這讓她非常糾結。
可他倒好,竟裝作不認識自己,寶珠便也不拆穿,笑嘻嘻答他:“是的,今個來就是想租柳樹巷子八號鋪面”
賀蘭錦躊躇半晌,問她:“你想租鋪面兒,你有銀子么?”
寶珠眨眨眼,捏緊了小布包,“身上只有些錢兒。”
賀蘭錦又去問陳掌柜,“那鋪面的租金是多少?”
陳掌柜應了一聲兒,急匆匆進了柜臺,翻了翻簿子,兩手麻利地撥弄起算盤,末了,挺直腰板回他:“回少東家,咱們柳樹巷子的鋪面有長租的一年租,短租的半年租,請問少爺要算哪個?”
“呃……”寶珠絞著手指,“勞駕掌柜伯伯先算個半年的吧。”
陳掌柜似是沒料到她這么有禮貌,怔了一怔,才埋頭去算,半晌一抬頭,“半年租金是四貫八千個錢兒,押金一貫錢兒,每月月租八百錢兒”
賀蘭錦松了一口氣,“還好,我以為要銀子呢。”
寶珠一臉黑線地瞧他,想了想,還是厚著臉皮把來意說了說:“我沒有那么多錢兒,想跟東家租一個月,押金、能不能……呃,少算點。”說罷,她抬頭去瞧賀蘭錦,見他皺起眉,又說:“我只是本錢兒不足,等開了店,保證都還上”
掌柜的嘆口氣,語氣也變得和顏悅色起來,“小娃娃,不是咱們少東家不信你,這小娃娃開鋪子,連我還是頭一遭遇見。押金不交,可有什么抵押的?”
寶珠想了想,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陳掌柜咂咂嘴兒,“這可難辦房租錢兒不交,押金也沒有,讓我們如何去信你?”又去瞧賀蘭錦,“少東家,你瞧著怎么個意思?”
積德拍著胸脯直跳腳,“哪個說信不過?我屋就在縣城呢一會兒我帶你去就是左右也跑不了”
賀蘭錦被他逗的“撲哧”一笑,“罷了,就租給她一個月,反正鋪子放著也是放著。”這娃娃倒有趣的很,三番兩次碰見,每回都留給他極深刻的印象,先前賣糖葫蘆時便覺得她古靈精怪的,開鋪子的事兒,也只有她想的出來。
再者,小娃兒的大哥跟他一個書院,為人正直,學問也好,他私心里倒十分欣賞他,明年的院試也是有望高中的,今個自己做主也算是給潤澤一個順水人情罷。
陳掌柜還有些猶豫,“呃……那老爺那?”
賀蘭錦笑笑,“無妨,我回去跟爹說了就是。”
寶珠沒料到到會談的這樣順利,前頭準備的一肚子說辭都沒派上用場,覺著那人必定是看在她大哥的份上才做了個人情,一時倒有些難為情,便對他說:“現如今鋪子還沒開,我也不同你說大話兒,等生意做起了,才知道賺多賺少要是余的多,一定先把一貫的押金補上”
賀蘭錦瞧她一臉認真的模樣,便起了逗她的心思,笑著說:“做了買賣,想必你的家人也會為你高興。”
寶珠眨眨眼,語氣有些發急:“我大哥還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必定會生一頓氣,他日日念書費神,我不想他再為我擔心。”
賀蘭錦哦了一聲,原本想借機嚇唬寶珠,不知怎的,忽然住了口,心里倒有些羨慕起潤澤,有這樣一個體恤的妹子,不知有多好。
房子的事兒敲定下來,寶珠便迫不及待地跟三姑商量起買賣的事兒。
其實她早就有了主意,只是前頭房子的事沒定下,那事兒便做不得準,如今自己也有了一個遮風避雨的小鋪面,雖然小了些,她卻十分滿足。有了這樣一間鋪子,今后她想做什么再不用礙手礙腳,只管放手去做,端憑本事去賺錢兒。
寶珠三姑起初也十分震驚,聽積德說了之后也跟著嘆那少東家是個好人,她還不知道賀蘭錦跟潤澤的那一層關系,只覺得寶珠是碰上了好心人,侄女既然能有這么一個月的機會,她做姑的必定要大力支持一下。
鍋碗瓢盆是必不能少的,第二天,陳翠喜也不去賣菜,她打算專門歇上一個月陪侄女做買賣,侄女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到底年歲還小,撐不起一個店,跟前兒少不得要人幫襯著,萬一有個吃完不給錢兒的,算錯帳的,找茬的,有她當姑的坐鎮,起碼放心些。
她們去了縣里賣餐具的鋪子,寶珠也不瞞著她姑,將前頭賣糖葫蘆攢的錢兒取了出來,說是自己有能力的時候,不用三姑出錢兒。
寶珠三姑瞧她小小年紀這樣有志氣,比起家鄉那些個見識短的農村姑娘不知好到哪去,嘴上沒說什么,心里隱隱有了個念頭,積德眼看著也十來歲了,再往后,可不就到了成親的年紀了。按寶珠那身份,可是她嫡親的侄女兒,再說積德那皮猴子,對丈夫家幾個妹子倒也不冷不熱,端端對寶珠上心的很,兩家合起來可不就是親上家親,她越想越覺得這事兒沒跑兒,因此便更加全心全意地幫著寶珠忙活。
寶珠哪里想到三姑心里的事兒,只覺得她表面上大大咧咧,實際上倒是個心細的人,碗筷都是她精心幫著挑的,告訴她啥樣的碗結實耐用還省錢兒。
下午,寶珠又帶著三姑跟積德去看了鋪面,三人合計著小小的鋪面要怎么修整一下,既不花錢兒還美觀。
寶珠三姑的意思是,鋪子是寶珠的,這些事兒她也不插手,寶珠盡管想主意,錢兒不夠了她出就是。
寶珠一時間倒有些受寵若驚,還是拒絕了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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