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殊寵

第七章 寒夜

陰暗的角落里,只見一柄長劍泛著一點點光亮,劍刃鋒利無比,流淌著青光,沐蘇的頭發碰到肩頭的劍刃,瞬間就被割斷。

沐蘇看著飄落的斷發,瞬間不敢再動。

身后之人森然道:“是誰派你跟蹤我的?”

聽到這個聲音,沐蘇松了口氣,原來是周夑殺了個回馬槍。

沐蘇雖然不想讓周夑發現她會功夫,但也不能枉送了性命引起誤會,她只好說:“是我,燮王殿下。”

周夑非常驚訝,但很迅速的收了劍,上前一步從陰影里把沐蘇拉了出來。

看見果然是她,周夑臉上的驚愕表情怎么也控制不住:“怎么是你?”

沐蘇指著腳下的人說:“我翻墻回家時發現有人跟蹤我們,便折返回來檢查,把這個人逮住了。”

周夑看著昏倒的壯漢,更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纖纖弱質的少女,竟然放倒了一個探子!而且就他所知,沐家的長房似乎是不修武藝的。

沐蘇指著黑衣人說:“這個人應該是為你而來,你快查查是誰的人吧。”

周夑暫且把沐蘇的問題擱在一旁,檢查著黑衣人的周身。

他在黑衣人身上發現了幾錠銀子,銀子底部印著皇宮大內獨有的印鑒。這種銀錢一般是作為御賜的賞錢分發下去,普通人很少會有。

看到這錠銀子,周夑臉色就變的不太好看。

沐蘇問道:“查到什么了嗎?”

周夑含糊說道:“我大概猜到是誰的人了,這件事你就別管,只當不知道的,我不想沐家被牽扯進來。”

說完又問:“倒是你,你是怎么把這個探子制服的?”

沐蘇笑著伸出食指和無名指,說:“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家學醫制藥,人體的七經八脈各大奇穴我都了如指掌。耳后的這個穴位一按,就算你是猛虎,也要倒下。”

周夑將信將疑,說:“你一個女子,竟然敢近身制服探子,也太莽撞了,以后切不可這樣。”

沐蘇聳聳肩。

周夑因為有心事,也沒有再說她,只是叮囑道:“你快回家吧,順便告訴你哥哥,我近期有事可能不會去探望他了。”

沐蘇卻聽出了話外之音——周夑被人跟蹤,他不想讓人發現他跟沐英有來往。

這是為什么?

“那這個人怎么辦?”沐蘇問道。

周夑想了想,他今天就見了云騰和沐蘇,這事讓那人知道了,并無什么不妥,說不定還能制造一些假象。至于之前的行蹤,估計早就向上匯報,就算殺了眼前之人也于事無補。

“就丟在這里吧,殺了他還臟了手。”說罷,竟拉起沐蘇的手,說:“走,我送你回去,你這丫頭,太不讓人省心了。”

沐蘇看著兩人牽起的手,眉眼都笑彎了,問道:“你在擔心我呀?”

周夑昂著頭在前面走,說:“早知道就不送你回來了,誰知道你這么多管閑事,跟蹤就跟蹤吧,惹這些人做什么,萬一還有別的黑衣人,你落單了豈不是很危險?你若出了事,我怎么跟你哥交代?”

沐蘇抿著嘴角偷笑。這個人就是嘴硬,明明是懊惱自己被人跟蹤牽累了沐蘇,卻死不承認。

周夑本打算把沐蘇送回居住的房間,誰知道沐蘇引著路來到了家廟門口,說:“我這兩天在這里思過,住家廟。”

周夑打量著黑漆漆的家廟,問道:“就你一個人?”

沐蘇點頭:“是呀。”

周夑不放心,皺著眉頭左看右看,但想到兩人也算不上太熟悉,有些話不好說,有些事更不好做,只好道:“那你自己小心一點,晚上不要睡得太沉了,早些想辦法回自己房里去。”

沐蘇點頭寬慰道:“別擔心,我跟著我的叔伯學了些功夫,防身總是沒問題的。”

周夑忽而伸手,撫摸了一下她齊齊斷掉的鬢發,說:“差點被我錯手傷到了,這就是你說的防身沒問題?”

周夑的小拇指輕輕擦過沐蘇的臉頰,她臉上一紅,沒了言語。

周夑也覺得有些不自在,揮揮手告辭了。

沐蘇回到后庭,卻有些睡不著。

今晚只是去見陳康,沒想到后面會發生這些事。

那個黑衣人是誰派的呢?周夑又為什么不想讓人知道他和沐英有聯系呢?

他隱隱覺得這其中的真相可能跟當年沐家被抄家有莫大的關系,畢竟先后時間隔得并不遠。

前世明王為了和燮王爭奪皇位,鋌而走險毒害了皇上的寵妃璐嬪,并栽贓嫁禍說是燮王的母妃指使沐家所為。

難道其中還有什么隱情?

沐蘇習慣在舞劍的時候思考事情,那種行云流水的感覺更容易讓她理清思路。

在她忘我的練劍時,卻不知周夑并沒有離開,而是在屋頂看著她。

他原本擔心沐蘇一個人住在家廟太危險,決定守護她一夜,可此時看見她精妙的劍法,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多慮了。

看著沐蘇在月下舞劍,周夑的目光越來越深沉,心中也越來越迷惑,之前是他疏忽了嗎?竟然不知道沐英身旁有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妙人……

除了沐蘇和周夑,這一夜對于南宮奈何來說,也是一個不眠夜。

他跪在母親方氏的院中,方氏扶著額頭坐在燈下,急得喘氣。

一旁服侍的嬤嬤寬慰道:“夫人不要跟少爺慪氣,少爺不懂夫人的苦心,慢慢勸就是了,這樣一直跪著也不是辦法。”

方氏聽著就摸起了眼淚,說:“真是個孽子,我處處為他好,他卻一句聽不進去。也不想想,就算我同意他跟沐蘇的婚事,但那沐蘇從小驕縱,習慣對他呼來喝去,這以后過日子,哪兒能指望她相夫教子?瑩瑩溫柔賢惠,模樣又可人,給他做妾難道委屈他了?再說這大戶人家,誰沒個三妻四妾,沐家丫頭若連瑩瑩都容不下,那才是個妒婦!”

南宮奈何垂首跪在院里,想起沐蕭下午來找他算賬一事,他也覺得很對不起沐蘇,以為自己終于明白沐蘇因何不理他了。

他雖然理解母親的顧慮,但正經人家一般是在正妻入門三年后才許納妾,像她母親這樣提前幫他選好妾室的,的確會讓正妻顏面無存。

寒冬的夜里,石板格外涼,方氏心疼兒子,卻不想在這件事上讓步,于是對嬤嬤說:“去把這件事告訴瑩瑩,讓她來勸勸。”

嬤嬤點頭,悄悄的從小門出去了。

不過一會兒,一位身穿米分色小襖的清麗姑娘就急匆匆的走了來,看到南宮奈何跪在地上,立刻跟著跪在了一起。

“表哥,你快起來吧,有什么事跟姨母好好商量,為什么要這樣為難自己呢?”

南宮奈何皺眉道:“你來這里做什么?快回去。”

方瑩瑩說:“都是瑩瑩不好,若不是為了我的事,表哥和姨母也不會吵架。只要表哥和姨母和好,我、我連夜就走……”

方氏扶著門框走出來,指著南宮奈何說道:“好啊,你長大了,有骨氣了,我還沒老,你就趕我的娘家人,等他日那蘇丫頭嫁進來,你是不是要連我一起攆了?”

南宮奈何揪心不已,無奈道:“娘,這怎么會呢!”

方氏上前拉住方瑩瑩的手,說:“好孩子,你別走,你一心體諒著他,他卻不懂你的好,讓你跟著他,是姨母委屈你了!”

說著兩個人一起抹眼淚。

南宮奈何手足無措,只覺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錯,心累不已。

沐府中,蘭氏聽下人說,小姐把自己關在家廟里一整天,連蕭少爺去找她玩都被趕了出來。又聽廚房的人說,小姐這一天只吃了些白粥和青菜,心里便有些心疼。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一早,她便派人去接沐蘇,提前把她接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