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地下黑市（三）

長頭發和光頭展開畫軸繞場一周，最后放到了展臺上，陳彥胳膊肘捅了捅唐風，問道：“怎么樣？真的假的？”

“你當我是誰啊？”唐風說道：“這要都能看清了我還來這兒？”

板刷頭清了清嗓子，說道：“底價三萬六，有興趣競價的老板現在可以上來看看了。”為了方便買家驗貨，光頭打開了展臺上面的大燈。

地下黑市交易有自己的規矩，為了避免買家相互對比擇優購買也為了交易安全，他們不會一下子把東西全部擺出來，而是看完一件，再換下一件。

板刷頭這話也說得頗有技巧，有興趣競價的老板現在可以上來看看了，那意思很明確，如果您要沒興趣，那就不麻煩您了。他說完話，一些對拓本感興趣的人紛紛走到展臺邊來觀看，按照地下黑市的規矩，這叫初驗，一群人排著隊上去看。初驗的時間很短，還不允許觸摸，只能說是走馬觀花。

雖然初驗不能摸只能看，但買家有自己的辦法，有戴老花鏡放大鏡的，有拿手機拍照比對的，有一些人用上了高科技，數碼相機拍照，筆記本電腦查資料，再將拍成的照片在筆記本電腦上放大個幾十倍逐行掃描，有一點瑕疵都無所遁形。

雖然參與初驗的人多，但現場卻很安靜，比博物館有秩序得多，他們只和自己人小聲交流，都不公開表態。這是人家的地兒，在這里攪局不是明智的選擇，這不，連唐風這種鄉下來的“大嘴”也三緘其口。

這是一副經過裝裱的碑帖拓本卷軸，文物鑒定中，鑒定碑帖拓本是比較難的。所謂拓本，就是將碑刻的書法作品拓片在紙上，因為石碑都是露天的，容易損壞，年代離立碑時間越近的拓本就越清晰，價值也就越高。中國是書法之鄉，書法作品在兩岸三地的行情一直居高不下北京翰海拍賣的元代鮮于樞《草書石鼓歌成交價高達4600萬元。

唐風仔細觀察的著這幅拓本卷軸，碑帖拓本的價值肯定不如直接寫于紙上的書法，而且這還不是全文拓本。但唐風一看標題，就知道這拓本如果是真的，價值肯定不下百萬，三萬六吃進的話絕對物超所值，因為這是孟法師碑拓本。孟法師碑出自“初唐四家”之一褚遂良之手，原石已經失傳，傳世拓本只有臨川李公博舊藏的孤本，現存于日本。

“哎，到底怎么樣啊？”陳彥已經是第三次開口問唐風了，唐風低聲跟他說道：“坐下說。”

唐風他們坐回座位，不一會兒，參與初驗的其他人也坐了回去，板刷頭客氣的說道：“諸位老板，競價牌都放在茶幾第二層，現在可以競價了。”

別看這是地下黑市，一切運作都很正規，市場越來越規范，地下黑市當然也要與時俱進，這不，WT都開始O了。

“叫不叫價啊？”陳彥手拿牌子望向唐風，唐風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假的。”唐風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的保證這是假的，因為這幅孟法師碑拓本是有注解的，它的落款是麟德三年，這落款就像推土機，把前面所有肯定的證據全部推倒了。

麟德是唐高祖李治的年號，李治有個壞毛病，喜歡改年號，在他當政的33年里，先后改了十幾次年號，而麟德年總共只有兩年，沒有麟德三年這一說，如果硬要算出麟德三年是多少年的話，那就是公元當時已經改年號為乾封了，666年就是乾封元年。當然，這并不是說如果落款是乾封元年，這幅拓本就是真的，既然已經找到是贗品的確切證據，那就沒有必要再鑒定下去了。

地下黑市不賣假貨才出鬼了，古玩造假可是一項長盛不衰產業，中國歷史上著名的作偽地有很多。作偽古字畫、古玉以蘇州最為有名，行里話把蘇州的作偽古玩叫做蘇州片，此外還有揚州片、廣州片等。晚清到民國初期，北京的作偽也很有名，北京后門橋的作偽稱之為后門造。這些都是專業人士在作偽，里面還不乏一些名家，明朝的江南一帶，連唐伯虎、祝允明這樣的名家都參與過作偽，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

中國歷史上有五次收藏熱，而這同時也伴隨著五次作偽熱，陳彥算是明白了，為什么這幫龜孫子現在都不搶劫了，賣假就是暴利，比搶劫還來錢。

“三萬六！”“三萬七！”這邊在商量，那邊還在繼續報價，唐風他們沒有參與報價，都支著耳朵聽別人的議論。唐風一聽身邊兩個中年人的言談，就知道這倆是懂行的人，他有些奇怪，這拓本卷軸不難辨認啊，這倆人怎么一個勁兒的往上報價呢？

報價叫到三萬八，參與者只剩下了四位，有一個買家說話了，他說道：“板刷頭，初驗我還沒有確定，只想搏一搏，看看是不是能撿個漏，再往上報心里就不踏實了，是不是可以復驗了？”

說話的人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板刷頭笑著說道：“您叫了三萬六就可以上來了。”

“早說啊，我還以為你們改規矩了呢？”說話的人走向展臺，叫價之后就算是潛在的買家，這時候就可以復驗，復驗就能看個仔細了。

復驗結束之后，報價繼續，到了四萬一的時候，唐風身邊的那倆人放棄了報價，一個中年人輕聲跟同伴說道：“算了，再往上報就沒利潤了，畢竟是假的，蒙不了懂行的人。”嘿，這倆王八蛋，知道是假的還要買，原來是為了拿去騙人。

最終，那幅假的拓本卷軸被人以四萬二的價格買走，又一件假貨流向市場。

接下來幾件東西有真有假，但唐風和陳彥都看不上眼，陳彥瞄了瞄那位短發女子，對唐風說道：“哎，他們好像不是來買東西的。”

唐風說道：“你別光注意她，那邊有幾個人一直都沒有競價，跟我們一樣，看不上眼。”地下黑市的東西越到后面價值越高，別看前面幾個人蹦跶得挺高，到了后面，這些人基本上就是雕塑。

板刷頭接著說道：“下一件拍品，唐代通州縣印。”

“通州縣印。”陳彥立即兩眼放光，他說道：“這要是擺一個古代官印在家里那多有面子啊？”

唐風說道：“你先別急，起碼也得搞清楚是哪個通州再說。”中國歷史上有兩個通州，有一副很有名的對聯提到過通州，東當鋪、西當鋪，東西當鋪當東西，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這里的南北通州分別是指現代江蘇南通市的通州區和現代北京通州區。如果這是北京古通州的官印，拿到北京的市場上絕對搶手，陳彥又是通州人，對這個感興趣再正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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