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kuge128:人生自古誰無死128:人生自古誰無死三陽開太泰
南人多佞佛,亦尚鬼神,病者每使巫治,執旗跳躍,替雞腳以喚鬼神。
俗世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有遭受邪法被迫披上狗皮,也有生下來就長得奇形怪狀,被父母拋棄于野外,成為與山為伴的野人。
眼前少女眉目清秀,但一身卻與人類大相徑庭,長著一對雞腳,手舞如七彩羽翼,能帶起煙霞,很明顯是區于人類的異人。
林北玄攔在對方面前,雖然驚異對方的長相,但出于禮貌他臉上并未表露出多余表情,而是跟見平常人時無二,笑著抱手。
“打擾姑娘,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向你問些東西。”
“你是誰,你問我就要答?”雞腳少女蹙著眉頭,表現得毫不客氣,揚起腳就要朝著林北玄踢來:“滾開!”
她今天剛采到心儀的藥,本來心情不錯,結果被林北玄的突然出現給破壞了,所以現在頗為生氣。
不過想到統領曾對每個人下達的命令,她剛抬起來的腳又慢慢縮了回去。
“我想請問姑娘是否知道星穹隕鐵什么地方有?”
林北玄瞧見對方腳抬起又放下,猜到應該是在顧忌什么,便直接說了出自己的問題。
“星穹隕鐵?那玩意死沉死沉的,你找這個東西干嘛!”雞腳少女下意識說道。
“你知道在哪里?”林北玄眼睛一亮。
“唔…”
雞腳少女捂住嘴巴,知道自己下意識把信息透露出來了,連忙搖頭試圖挽回:“不,我不知道。”
隨著她搖晃腦袋,她背后掛著的鈴鐺也震顫起來,發出難聽的鐺啷聲。
迷糊中,原本尋著林北玄氣味走近的踏焰在聽后再度煩躁不安起來,用腦袋一下下撞著身旁大樹。
林北玄瞥了眼那桃枝上的鈴鐺,并未說什么,仍舊耐心道:“你剛才已經說了,若你知道星穹隕鐵的下落,還請麻煩告知我,我不會白收你這條消息。”
雞腳少女長長睫毛顫了顫,左右打量林北玄幾眼:“好吧,我確實知道星穹隕鐵這東西,你要這玩意兒干什么用?”
“鍛造兵刃!”林北玄沒有隱瞞。
“用它鍛造兵刃?”雞腳少女嘴角抽了抽,嬌俏瓊鼻皺了皺,一臉你唬誰呢的表情。
“星穹隕鐵一個拳頭大小便重三千五百斤,來于天外,烈火難熔,刀斧難傷,你說你要用這玩意兒鍛造兵刃?”
聽到她這番話,林北玄更加篤定對方見過星穹隕鐵,而且談起星穹隕鐵時滿臉不屑,說明在她看來這東西并不實用。
這讓林北玄內心不由燃起一絲希望。
對方眼里的垃圾,他眼里的寶貝,獲取難度1。
“姑娘家中若是有星穹隕鐵,我可以用錢來買,若是有其關于它下落的消息我也能支付你一定的報酬。”林北玄誠懇道。
想不到剛進山第二天就獲得了星穹隕鐵的消息,這對他來說可謂減少了大量自己搜尋的時間。
雞腳少女見林北玄一臉真摯,且沒有像山下之人那般見到自己樣子而受到驚嚇,手指抵著下巴想了想,老實回答道。
“那東西我家可沒有這東西,我也只是在蠻叔那里見過,他是將一塊星穹隕鐵拿來當流星錘使,你若真想知道下落,我可以幫你問問。”
“多謝姑娘。”林北玄當即表示感謝。
“別急著謝,能不能成還不知道呢,不過若是成了,我也需要你幫我個忙。”
“這是自然,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在合理范圍內我都可以答應你。”林北玄點了點頭。
“行,你在這等著,我回去幫你問問。”
雞腳少女揚了揚好看的眉頭,幾個跳躍便離開林北玄身前,帶著尖銳利爪的雞腳穩穩踩在樹上。
正待她要離去時,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回過頭對林北玄道:“我們山里人不喜歡那些姑娘姑娘的稱呼,我叫桃淘。”
“桃淘……”
看著對方漸漸遠去的背影,林北玄長舒口氣,坐在一旁青石上。
星穹隕鐵暫時有了下落,現在他只需等待即可。
事情仿佛出乎意料的順利。
安樂縣人人都說烏蒙山上匪寇眾多,善隱匿,個個殺人如麻。
可是他到現在似乎除了邪祟,還未曾遇見過一個匪寇。
與此同時,青云寨內。
兩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推上高臺,任憑他們如何解釋呼喊,臺下人都一臉麻木盯著兩人,眼中彌漫著殺意。
“等等,大統領,我覺得你可以聽完解釋再殺我們也不遲。”
李西釗苦著一張臉,原本背上所背的寶劍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肩膀大腿上都受了不輕的傷。
而他身邊同樣被綁坐在臺上的崔東巉則扯著嗓子在吶喊。
“人生自古誰無死,你們殺了一個我,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我,老子歸來仍是好漢!”
“你們好話不聽,已是有取死之道。”
崔東巉伸長脖子,頭發散亂,面頰被氣的泛紅。
“呵,好一個人生自古誰無死,讀過幾個書是和我們不一樣。”烏獲身形矮壯,此刻蹲在崔東巉面前猶如一尊鐵塔。
“不知道我砍了你這顆腦袋,你還能不能再叫出聲來。”
“來來來,腦袋掉了碗口大的疤,等爺爺下次回來再把你骨灰給揚了。”
崔東巉絲毫不懼,對著烏獲瞪了回去。
這動作一時把烏獲搞得愣住了,他見過的讀書人不少,但從未見過像崔東巉這么硬氣不怕死的。
以往所見那些都是喜歡流連青樓詩會,張口閉口之乎者也的酸儒,嘴上說著一身所學報效國家,回饋百姓,實際則是吞沒土地,驅使鬼魅害人的偽君子。
今天這名叫做崔東巉的書生算是徹底讓他開眼了,與旁邊那個滿臉謙遜,實際卻是練武修體的俠客完全不同。
這倆到底誰是書生?
不過比起李西釗,崔東巉明顯更合烏獲的脾氣。
烏獲忍不住嘆了口氣:“你這性子不當土匪可惜了呀。”
“呸。”
“賊子休要侮辱我,老子怎會與你等同流合污?”
被崔東巉一口一個稱呼老子,即使烏獲有些欣賞對方,此時也不禁發怒。
“那你就去死吧。”
烏獲站起身退開,讓一名瞇著眼,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佝僂老嫗走到前面。
“麻煩鷴姥姥了!”烏獲恭敬道。
老嫗沒有作聲,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走到臺上擺放的一張香案前,伸出黑袍下形如枯槁的手,將一瓶黑血倒進瓷碗里。
李西釗看見老嫗走上臺,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死了,望向崔東巉的眼神中滿是幽怨。
要不是這家伙談判的時候太過口出狂言,說不定招安的事還有機會成,現在惹的烏蒙山這些匪寇發怒,兩個人都要死在這里。
仿佛是注意到了李西釗的目光,崔東巉扭過頭,眼中帶著幾分戲謔,低聲道:“你以為這群人真會接受招安?”
崔東巉一語便道破了李西釗心中所想。
“趁那個老嫗還未完全施法,你最好也趕快自殺吧,說不定靈魂還能重新回到軀殼中。”
崔東巉眼里閃過一絲猩紅,回過頭大罵一聲烏蒙山眾匪,迅速咬斷自己舌頭吐出,以舌為劍割破了喉嚨。
霎時間,鮮血噴涌,崔東巉臉色變得灰白,感受到身體生機正在快速流逝,崔東巉用被捆縛的雙手豎了個中指。
“等爺爺回來”
“誒,你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李西釗一臉懵逼,看著崔東巉倒在自己面前,腦海中翻涌著各種念頭,隨后目光鎖定在那名籌備某種特殊儀式的老嫗身上。
對方是想拘他們的魂!
俗世子擁有可怕的復活能力,但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必須保持自身靈魂的完整和自由性。
一旦他們的靈魂被拘,他們將成為死未死的狀態,無法再回到被復活的軀殼之中,到了那時便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靈魂長時間無法回到現世,現世身體會一直沉睡下去,而俗世自己的靈魂又無法受自己掌控,他們將變成迷失者,既不被俗世接納,又無法回到現實世界。
李西釗想到這個可能,額頭不由滲出冷汗,此時再看向老嫗,正巧迎上對方渾濁的目光。
“趁現在還有機會!”
李西釗臉上浮現出一股決意,開始調動自身氣府沖擊心肺。
自殺對于學過門道的人來說簡直再簡單不過了,甚至都不需要嘴里藏毒,就能完成各種百花齊放的死法。
當內氣瞬間膨脹在經脈一處,即使是學武煉體門道的人也承受不住這樣的破壞力,更何況還是心臟。
所以當李西釗氣府沖擊完心臟的一瞬間,他便由內朝外爆體而亡。
“鷴姥姥,他倆死……死了!”
烏獲在一旁瞪大眼睛,不理解面前這兩人為何有勇氣自殺。
“死便死了,反正總歸要死的。”枯瘦老嫗瞇起眼睛,毫不在意道:“我要的是他們的靈,只要靈沒死就行。”
她拿出幾面小旗分別插在李西釗與崔東巉的心口,嘴上默念口訣,然而想象中陰風吹拂旗幟的畫面卻沒有發生。
鷴姥姥眉頭一皺,從香案上拿過黑碗倒在兩具尸體身上。
黑血仿佛有著靈性,宛若粘連的蜘蛛,順著尸體口鼻鉆了進去,過了半晌,黑血又再度爬了出來,顏色已經轉變為了猩紅。
老嫗將血裝進碗里,放到鼻間聞了聞,目光頓時變得驚異。
“這兩人身上的靈竟然沒了!”
她反復又試了幾次,發現血液中依然沒有李西釗和崔東巉的靈魂融入。
“怎么會這樣?他們自殺不過一會的功夫,為何靈會消失的這么快?”
老嫗不可思議的盯著腳邊兩具尸體,就這么站了許久,隨后命令烏獲:“將這件事報告給大統領,就說這兩名官府探子當有秘法在身,靈已脫離軀殼借機逃遁,讓他立即下令搜察這兩個人。”
“他們應該還在烏蒙山內,不能讓他們把我們青云寨目前的情況傳給官府!”
“是。”烏獲面容嚴肅,鐵塔般的身軀散發著恐怖氣勢。
“呼…”
“呼…”
兩盞綠幽幽的燭火先后飄忽起來,在燭火的后面,是一座古樸詭異的神龕。
其中一座神龕背負劍匣,盤腿而坐,呈五心朝天的冥想姿勢,面容于李西釗有些相似。
另一座神龕則一副儒相,雙手持書卷展開,閉目抿唇,好似在背誦著書卷上的文字。
崔東巉和李西釗兩人復活的地點相隔不過十米,他們各自睜開眼睛,目光聚焦到一起。
“這是你死的第幾次?”李西釗問道。
“第五十八次了,要不是沒辦法,誰又愿意死呢!”崔東巉揉捏著眉心,感受著自己大腦傳來的脹痛。
隨著死亡次數增加,反饋而來的副作用便越嚴重。
他曾見過一個死了上百次的俗世子,每次復活后蘇醒都跟要了命似得,得承受極大的痛苦。
“算上這次,我總共死亡了七十次。”李西釗陰沉著臉,身體上傳來的不適感猶如波濤般層層剝刮著他的精神,過了好一會才慢慢減弱。
“每死一次副作用就越強,我不能在那么輕易死了!”
李西釗撐著樹站起,身后所背負的劍匣還在,但里面的劍卻丟了。
這把劍是他用來搏殺的主要武器,品階不低,丟失后讓他極為心疼。
崔東巉伸了個懶腰:“真懷念以前玩命的時候啊,前二十次死亡都不用擔心復活后的副作用。”
“就是以前玩命太多,所以現在才會后悔!”李西釗長嘆口氣:“你丟失了什么東西?”
“一件護身玉佩。”崔東巉無奈,他這件東西品階同樣不低,幫他渡過了許多危險,沒想到這就沒了。
“虧大了!”兩人腦子里同時冒出一個念頭。
這次行動沒完成,他們各自死亡一次不說,還丟了身上的好東西,最后還要受到青云寨的追殺,簡直倒霉到家了。
“原以為接了個輕松的差事,沒想到被坑了,趁著烏蒙山那群人還沒找到我們,趕緊開溜吧。”崔東巉建議道。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李西釗只能無奈點頭。
找回場子是不可能找回的,烏蒙山上匪寇實力遠超他們想象,去在多次都是死,提桶跑路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看著眼前這片陌生的山林,崔東巉掐指一算,指著前面羊腸小道。
“咱們就朝這個方向走。”
“好。”
李西釗決定在相信崔東巉一次,走到前方開道。
可是走著走著,他發現有點不對勁。
小道蜿蜒曲折,仿佛一條古老的絲帶纏繞在群山之間,兩旁是陡峭的山坡和荊棘。
“我們是在下山嗎?怎么感覺越走越回去?”
“嗯……應該是吧,你知道卜算這玩意兒我其實沒學多久。”
“你他娘的……”
李西釗難得爆了句粗口,指著崔東巉鼻子。
可就在這時,耳邊隱約聽到了不遠處傳來騾馬擤鼻的聲音,兩人目光同時向著山那邊的方向望去,就見陽光透過樹梢,斑駁的灑在一塊巨大青石上。
一匹殺馬特黑馬悠閑的在原地踏步,而在黑馬旁邊,穿著黑色玄衣的青年背靠青石,嘴里咬著草根,翹著二郎腿,神態輕松。
青年好似注意到了有人在窺視,緩緩轉過頭,正好與崔東巉和李西釗的目光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