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司馴鳳攻略

第5章 游枉死城

我躡手躡腳推開他的廂房,覺得自己像采花大盜,他在芙蓉帳中酣睡,我打好地鋪躺下,他窸窣翻個身,似是我的錯覺,感覺黑夜中有一雙眼睛盯著我。

夜風吹來,我掖好被角睡覺,夢里有灼燙的鼻息,噴在我眉睫,似羽絨似柳絮,我嫌癢撓了撓臉,翻身繼續睡,直到天亮,睡得太舒服,露出鳳凰原形。

彼時我躺得四仰八叉,肚皮暴露著,他的手掌游弋在我肚皮上,貼著鳳羽反復撫摸,貪婪又謹慎,就算我不是人形,還是覺得被揩油,悄悄睜開眼縫……

陽光溫煦,他蹲在我面前,笑容天真純稚,眼睫垂落扇形陰影,我的怒火竟然熄滅了,繼續裝睡任他摸,其實是他指法很好,我很喜歡他的溫柔撫愛。

他又是戳戳我的肚皮,又是抬抬我的羽翅,做賊般玩得不亦樂乎,渾然不像高冷優雅的清偃君,只是調皮的頑童罷了,其實他也沒傳聞中那么可怕罷……

我正這么想著,他的手從腹部往上游移……我猛地睜眼狠狠啄他,他觸電般收回手,眼瞳睜大,我陡然翻滾變回人形,跌坐在棉被中,充滿戒備瞪著他。

“吱呀——”梨木漆門緩緩推開,青幺兒愣愣看著我們狼狽的樣子,尷尬地咳嗽,“起來罷,速去進貨。”

這是我們學習打雜的第一日,惠鬼堂的商品是從地獄大門的庫房進貨的,每月初一十五去采購一趟,今日正是初一,我和清偃君帶著一隊駱駝出發。

駱駝馱著箱籠空筐,不是用來騎行,而青幺兒莊中只有一匹載人的翼馬,事到如今,我們只好擠擠。

她有模有樣指揮我們:“阿夙你再往前躥躥,清偃君再往前挪挪,再往前一點,再前再前……夠了。”

經她一番指揮,我幾乎坐進他懷里了,我咬著牙默默忍耐,她語重心長好像送嫁,不舍道:“路途遙遠,你們一路可要小心,清偃君你要照顧好阿夙……”

清偃君沒理會她的叮囑,直接策馬前行,青幺兒揮著絲絹相送,莽莽黃沙席卷百里,駝鈴悠揚成曲,我按緊紗帽抵御狂風,唉!早知道讓他坐前面了……

他察覺到我的不適,放緩翼馬前行的速度,沙粒揚起幻金色的畫,沿途曼珠沙華搖曳,頑強而蓬勃,一朵朵像是美人胭脂面,熱情奔放,極具異域風情。

我前半夜沒睡好,在單調的駝鈴聲中犯困,勉強打起精神,但很快就歪歪斜斜靠在他懷里,他沒有異議,我大著膽子枕在他胸前,借他胸膛靠靠算是照顧。

他好像嫌我重,悄悄退避,“阿夙,睡了嗎?”

我故意假裝睡熟不理他,難道他還會不顧風度把我推開?然而……我高估了他的教養,他騰出一只手扣住我的腰,猛地往懷里壓,力道十足,我痛得激靈。

果然是不給占便宜的主,故意激我,我打著呵欠,遠離他的胸膛,趁揉眼之際悄悄后瞥,隔著面紗,正好撞上他熾熱的目光,我咬住唇,默默移回視線。

迎著荒漠西風逆行,正午時分我們到達地獄大門,十二扇漆黑的鐵門,繪著猙獰詭異的地獄內景,滔滔火海中,獠牙惡鬼呼嚎掙扎,張牙舞爪驚悚至極。

我托著腮看得津津有味,內窗倏然洞開,一只大紅蛇頭直躥出來,我驚叫著爬上清偃君,那蛇冒煙變成一個唇紅齒白的男子,大笑:“小姑娘真是可愛……”

清偃君斜睨著我,目光酷似寒冰,我悻悻從他身上下來,赤練倚著窗欣賞,似笑非笑道:“聽說孟婆莊新來一個絕色美人,不錯不錯,羞澀也嫵媚風情。”

“在下初來進貨,承蒙指教。”清偃君抱拳施禮。

赤練熾熱的目光移向他,突然驚艷結舌,難以置信地打量他,激動道:“傾國傾城!來,進來進來……”

清偃君默默繃緊臉色,帶著我進門,紅發鬼童魚貫而出,卸下箱籠,肅然有序填充貨物,清偃君全程站在門口吹風,紅袍迭蕩起伏,一眼望去如宛若神君。

我在室內捧著熱茶取暖,猜他是在躲避斷袖。

赤練巴望著他,湊過來跟我嘀咕:“誒誒,聽說你是他的逃妾,他一路糾纏至此,是不是真的?”

冥界的八卦傳得真快,我戒備盯著他的方位,捂著嘴和赤練叨叨:“非也非也,他是我的舊妾,被我休掉心有不甘,非要追殺我,唉……我也無奈至極啊!”

清偃君耳朵倒靈,頃刻一個眼刀飆來,斬滅我吹噓的快感,赤練津津有味道:“你平時一定很辛苦罷?”

我撓著頭憋笑:“還好還好,只是忙得很。”

等漫長的進貨完畢,我們帶著駱駝隊告辭,臨走前赤練捂著流血的唇角,將一條蛇牙掛墜鄭重地交給我,眼中盈盈含光,殷切道:“你一定要替我交給他!”

我也十分動容,結拜一樣握緊他的手,“一定!”

回孟婆莊的路上,他臉色陰沉難看,獨自騎著翼馬前行,我凄慘地被晾在箱籠上,滿心委屈憤懣,周圍死寂一片,那條金燦燦的掛墜不知隨風沙流向何方。

天幕飛落一只姑獲鳥,銜著紅柬送給我,又去別處攔截行人,我攤開紅柬念道:“開業酬賓,珍容堂免費贈送一千份胭脂水粉,先到先得,地址枉死城……”

哦?有這等好事?!我摸著臉上的曬斑,最近嚴重缺水都變成麻雀了,這免費贈送的東西怎能錯過!

清偃君輕蔑掃過一眼,“低劣的促銷手段罷了。”

我諂笑著跟他商量:“那個……你先回孟婆莊罷。”

他擋著我面前的炙熱陽光,低沉道:“還是我陪你去罷,要是你走丟了,我怎么跟青姑娘交代?”

我以為他是熱心腸,其實他根本就是想去枉死城查探商情,因為枉死城是冥界的經濟樞紐,黃昏時分我一路攔截賣小吃的餐車,嘗遍各種鮮美的肉食。

紙錢如蒼白之蝶漫天狂舞,通往幽深莫測的遠方,冥燭燈籠照亮夾道,商鋪多賣祭祀之物,青發鬼童為搶生意,站在店門口互罵,說著我聽不懂的鬼話。

只要是清偃君經過的地方,眾鬼兜著手急忙退避,害得我攔截餐車都費勁,羅剎女鬼連車都丟下了,我舉著錢目送她慘叫逃遠,清偃君抿著唇臉色青黑。

我啃著肉串,指責他:“都是你把鬼嚇跑的。”

他執著扇緩緩踱步,華靴一頓回眸望我,墨發流竄在夜風中,我警戒著連連后退,豈料他意味深長輕笑,容顏如冶艷的罌粟綻放,“尸肉吃多了有害健康。”

我如遭雷劈,捂住胸口狂咳,他勾起唇愉悅一笑,我干嘔后再也不吃肉食了,管它煎烤鹵炸腌一概不碰,轉而對梅花狀的糕點感興趣,他又道:“血糕傷胃。”

抵達珍容堂時,免費的胭脂水粉已經送完了,白骨姬正唾沫橫飛推銷花鈿,堂中顧客如山如海,據說推銷結束會派送神秘禮物,我拉著清偃君坐下觀看。

每個顧客都發到一支標著數字的木簽,說是稍后抽獎用的,推銷期間提供免費涂甲,畫皮女經過主君時,他生無可戀地偏頭,我興沖沖伸手,“他不涂我涂。”

這場枯燥的推銷,進行了兩個時辰,清偃君蜷縮在席位上酣睡,我興奮搖醒他,“揭獎了揭獎了!”

他迷迷瞪瞪睜開眼,又萬念俱灰地閉眼。

白骨姬神采飛揚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你們手中的簽子都有獎品,上來兌獎只要五個羽銖!”

我臉色猙獰,真是史上最無恥最欺詐的套路,于是拉起清偃君憤憤要走,他拖住我,“那豈不白等?”

說著牽著我上臺,我勉強跟上他健步如飛的腳步,眾人紛紛驚異矚目,他揚袖拋出一錠丹金,白骨姬眼都直了,他搖著香扇微笑:“給她拿最好的禮物。”

她捧起丹金,樂顛顛下臺,從庫房小心翼翼捧出一件禮品,我激動得搓搓手,嘩啦掀開紅布,剎那間粉光如霞,驚艷四溢,清偃君緩緩瞠目,背過身咳嗽。

我瞇著眼捧起那片綢緞,觸手生涼,料子是價值連城的翠絲綢,系帶是絕跡多年的金織錦,繡著的牡丹栩栩如生,針腳綿密做工精湛,我難抑顫抖的心……

這是我平生見過最奢靡的肚兜!我攥緊肚兜,轉頭望向清偃君,激動得說不出話,滿眼晶瑩放光。

他執著扇柄,耳廓通紅,訕笑道:“你喜歡就好。”

白骨姬變戲法般,又捧出一件衣裙,“這是配套。”

我美滋滋接過,抖開秋瑰色短裙,蕾絲勾勒裙邊,衣料薄如蟬翼,絲領低胸,長度只夠遮住臀部。

清偃君咳嗽得猛,臉頰紅如胭脂,不敢再看一眼,我也有些懵,這種衣裙款式,我只在青樓里見過。

白骨姬賊眉鼠眼,貼著我耳朵謔笑:“他這款是清心寡欲不解風情的,你穿上這個,保管他神魂顛倒。”

我遽然受驚,磕磕絆絆道:“這個、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