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司馴鳳攻略

第112章 臨終永別

正如媗紀所說,這孩子是我命中的魔星,我注定要命斷此刻啊……想來可笑,我沒有轟轟烈烈戰死沙場,卻因難產而死,再怎么努力茍活,也難逃一死啊。

醫婆歇斯底里喊我振作,可我不想努力活下去了,我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想要終結的平靜,輸了便輸了,敗給命運我無力怨恨,就讓我陪著孩子一起上路罷。

“夫人你再堅持一下,公子很快就回來了……”醫婆蒼老的嗓音嘶啞顫抖,“你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華予……華予……”我痛苦呻吟著,心都在滴血。

我們總是這樣分離錯過,太多想說的話徘徊在心,沒有機會吐露,我始終窺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對他那點情思萌動究竟算不算愛,如今我清清楚楚徹悟了……

那是眷戀,是依賴,是撕心裂肺的離別之苦,命運的刀鋒這么殘忍,將我們一斬兩斷,生死不得聚首。

承載太多太多的負擔,承載太多太多的沉痛,我真的很累很累了,即將流血枯涸,可我不甘就這么死去,我好想再見他最后一面,我怕我睡著就永遠離別了……

“他很快就回來了……”醫婆一遍遍哄騙我,粗糙的手掌輕摸我的額頭,我喉間嘶啞,虛弱道:“真的么……”

她拿熱毛巾給我擦汗,堅定道:“他很快就到了,你要平平安安的,給他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我愿意相信她,哪怕是動聽美好的謊言,宮縮還在加劇,我費力攀住醫婆的手臂,“給我……催產藥。”

“不可!你體質太虛,用藥催產難保性命,我再給你嚼些參片……”她手指顫抖著,硬給我嘴里塞參片。

我拼命搖頭抗拒,撕心裂肺哭道:“沒用的……我真的撐不住了……給我催產藥……我要催產藥……求求你!”

她淚眼混濁,狠狠心去拿催產藥,腳步蹣跚。

我脫力跌回床上,眼前景物天旋地轉,我抓著衾被絕望痛哭,當初我縱馬摔他,如今都是我的報應,再多的悔都無法重來,我想要他活下來,延續我的血脈。

至于這殘破的軀體,我遮眼輕笑,有什么可惜?

腥苦的湯藥很快端來了,我狼吞虎咽喝著,就像猛飲脫離苦難的的圣水,醫婆背對著我,低啜試淚。

瓷碗清脆跌碎,我安靜躺著,心滿意足擦擦唇角,看著簾頂上的童子嬉戲圖,憧憬微笑,等候藥效。

我側耳傾聽,北風凄厲呼嘯,我仿佛聽到他急促趕回的步履,這樣猛烈的風雪,可會阻滯他的進程?

我正凝淚思索著,腹中驟然墜痛,我再次仰起頭凄厲慘叫,比任何切膚刮骨的痛,還要劇烈百倍,我竟清晰聽到骨盆一分分擴張的細微聲,倏然……破碎。

醫婆蒼老的面容,在淚眼中扭曲,我緩緩撫摸軟塌塌的腰腹,預知苦難到頭了,接下來生產很順利,我聽到一聲嘹亮的啼哭,窗外旭日東升,喜鵲跳躍枝頭。

視野里明明滅滅,我想抬手擦汗都是無力,指尖不得動彈,醫婆抱著孩子要去清洗,急遽驚呼:“夫人!”

意料之中的血崩……我沒有感覺太大的痛苦,神經非常麻木,沒有什么是受不住的,就算受不住也要咬牙捱住,我虛弱苦笑:“給我扎幾針罷,我等等他……”

她擦擦混濁的老眼,在我慘白的手背上刺穴續命,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回來,我知道我一撒手,就什么都沒了,多熬一刻,就多一刻和他相見的希望……

闔目痛嘆,這樣草率終結的愛戀,我回想每個月夜的相伴,那情意婉約的琴音,那些春詞的風韻,又幽遠回蕩我耳畔,他不知不覺流露,而我也未曾察覺。

長達五百年啊……我以為無關風月,原來是這樣潤物無聲的萌動,我能擁有他珍貴的愛意,幸運至極。

一只斑點麻雀在窗臺蹦噠,肥碩腿短,正探頭探腦看我,圓眼漆黑明亮,既是好奇又是畏懼,我一抬手它便撲翅飛到我腕上,吱吱喳喳蹦跳,靈動可愛。

我費力地展顏一笑,四肢百骸頃刻癱軟,衾被血流蜿蜒,滴滴答答濺在青石磚上,我欲沉沉睡去,又瞬間睜眼清醒,不能睡不能睡……我一定要等到他回來。

他正在奔赴回來的路上,我們各執半顆心,冥冥中呼喚,那遙遠而深沉的回應,是他怦怦跳動的急切。

我攥著浸血的長命鎖,苦等著他,直到門口涌進一抹明紫衣影……和我五百年前,預見的夢魘一樣。

他臉色煞白,劇烈顫抖著,跌跌撞撞撲到我床前,指尖緩緩揩去我沾血的唇,淚光破碎,竟說不出話。

我的模樣一定很蒼白憔悴,我還是努力向他綻出最燦爛的笑靨,握住他冰冷的手掌,緩緩貼在腮畔。

他難以置信搖頭,滿面淚水肆流,“夙兒……”

“華予……”我滿足微笑,呢喃這世間最美的兩字。

他支離破碎痛哭,好半晌才想起來救我,我牢牢握住他的手,鮮血慘烈染紅,“沒用的……我快死了……”

我眺望窗外明媚的光景,氣若游絲:“其實……我早就死過千遍萬遍,幸好有你陪著我,多給我數月壽命,我真的……很滿足了,不敢再貪婪奢求,謝謝你……”

去歲至今朝,其實不過短短一年,我見證自己風云驟變的命運,殘忍的不是光陰,而是深不可測的郎心,而在我有生之年,還能意外收獲這樣真摯的感情……

“不要說這些……”華予抵著我的前額,溫暖的吐息落于我唇間,語無倫次:“我們還有很長的好日子要過,你還要看著小寶平安長大……你舍得丟下我們么?”

喉間酸澀,我忍住哽咽,不敢啼哭消耗體力,顫巍巍將溫熱的長命鎖遞給他,血跡染紅那麒麟雕紋。

他恍恍惚惚接過,顫抖著揩去血跡,看著背面歪歪斜斜的刻字,抬頭看我,“阿禾?這是小寶的名字?”

我費力點點頭,我前半生的愛恨嗔癡就像一場無妄的鏡花水月,活得太愚蠢太糊涂,后半生的夙愿只是小寶如禾苗茁壯成長,可惜再好的日子都與我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