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水緣

第4章 前世今生

這是哪里?我怎么會在這?……

謝漫洛躺在床上,疑惑一股腦涌出來,讓她應接不暇。

她本是個公務員,陪同領導抗洪時不小心掉入了湍急的江水中,以為自己會就此香消玉殞,沒有想到會溯水到另一個時空借他人身體繼續活著。

來這里之前,她有著一份非常不錯的工作,有能預見的光明未來,此刻,這些都如過眼云煙般消散在那場持續數日的暴雨中。

今年才27歲的她,卻已是處級干部,是同學朋友最為羨慕的對象。自小愛好外語的她,除了課堂上的英語外,還自學了日語、俄語和阿拉伯語,而且四種語言的日常交流都沒有問題。因為這個專長,她研究生畢業后就被直招進了S市市委機關。

機緣巧合下,一把手發現了她的才華,又直接把她調到自己身邊當秘書。工作接觸中,書記發現她各項工作能力都非常出色,更是倚重,后來不管是到世界各地出差,還是在國內四處考察,他都帶著謝漫洛,儼然是他最為得力的助手。

謝漫洛為此自豪,工作上更是盡職盡責,把絕大部分時間都用在提升自己學識和提高自己工作能力上,忙的日夜不分。

為此,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她卻一點都不在乎。那個在大學時就有好感會拉拉手擁抱一下的男朋友幾年前離開了,其他追求她的各色男人,她又實在是沒有空搭理,只好單著,沒有想到會單到上一生命完結。

生命在絢麗如花的時刻結束,想想還真是有些遺憾!

好在父母隨兄嫂一家生活,心思都放在他們那對雙胞胎孫子身上。不然,讓他們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巨大痛苦,肯定吃不消。

想到此生將與家人不復相見,謝漫洛就心痛無比,拉著被子蒙住頭,無聲哭泣,她壓制著沒有哭出聲音,怕林嬤嬤和江伯聽到。

再想到自己以后再也聽不到父母愛的嘮叨、兄嫂關切的埋怨,需要獨自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生存,她又有些彷徨無助。

伴隨著屋外的“嘀嗒”雨聲,謝漫洛無聲的淚就像是打開水龍頭的水,怎么也流不完。

許是她上輩子太堅強,把該流的淚都留到了這個晚上。

后來,實在是太疲累了才睡著。

可這一睡就開始做夢,夢中像播放電影般閃過小女孩腦海中的記憶,醒來后各種情景依舊歷歷在目。

原來,這就是小女孩短暫而可憐的一生。

小女孩心中有執念,把記憶留給自己,顯然是想讓自己記住她悲傷的過往,幫她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謝漫洛因小女孩的記憶而陷入無盡傷感,頓時覺得自己之前的人生是多么的幸運。

以后,活著就是兩個人的量,一定要把自己和小女孩的余生疊質疊量進行下去。

雨停了,陽光從六邊形的鏤空花窗中浸透而入,溫和明亮。

林嬤嬤不在,應該是有事出去了,謝漫洛從床上坐起來。

房中昨晚看不清楚的東西,如今一目了然,床尾的桌面上有一大一小兩個錦盒,還有個銅鏡。

不知道現在自己長什么樣?

因為強烈的好奇,謝漫洛忍著身體的不適,下床來到桌子前,饒有興趣地對著銅鏡照。

銅鏡不像后世的鏡子般纖毫畢露,看上去似有層暈圈,模模糊糊,宛若站在清澈水邊看自己的倒影。

盡管不清楚,謝漫洛還是看了好一會,因為鏡子里的小人兒仿佛是個粉雕玉琢的精美娃娃,肌膚勝雪,瓊姿花貌,大大的眼眸更如同星星般溫潤干凈。

前世的她也算漂亮,但現在的外貌比前世還有過之無不及,小小年紀便有№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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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風姿,長大后都不知道該是什么樣的仙色盛顏。

謝漫洛用手摸著自己滑膩的小臉蛋,滿意極了。

“小姐,怎么起來了呢?以為您還要睡一會呢?江老頭中午要給您做酉羹,老奴剛剛去找吳管事要了一只雞來。他已經用小火熬了紅棗粥,小姐洗漱后就先喝點粥吧。”

林嬤嬤進來說了兩句話后,匆匆出去端來一盤溫水,開始幫著謝漫洛梳洗。

江伯也很快拿來紅棗粥,只是這粥剛剛出鍋,還燙的很,為了讓粥涼的快些,江伯就扇子來扇。

“林嬤嬤,父親的樣子,我已經都記不太真切了,你可以給我說說我父母親的事情嗎?”小女孩子對家人的記憶不多,謝漫洛想從林嬤嬤口中知道一些他們的情況。

林嬤嬤點點頭,就開始講述起來。

“小姐,老爺和夫人都是非常好的人。老爺原是謝家長房的嫡長子,也是謝家最大的驕傲。老爺文武雙全,驚才絕艷,十六歲時就擁有我們江寧路第一才子的稱號,不知道有多少閨閣小姐想嫁給她。

老奴就是那時來到謝家的,當時來求親的人可多了,不過老爺不愿意太早成親,一直不答應定親。老家主和老夫人寵著他,也聽他的。可是天天外出都會碰到那些“恰巧遇見”的小姐們,老爺就煩了,請求老家主讓他去游歷天下,說等他游歷回來再成親。

老爺出去游歷,足足六年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帶著一位小姐,也就是您母親。

夫人不但極漂亮,氣質也很好,能斷文識字,一看就是個大家閨秀,只是她不愿意說出自己的來歷,老爺也替她隱瞞身份,直到現在,我們也不知道她是誰家小姐,只知道老爺稱她為:‘婉兮’。

因為夫人來歷不明,老家主開始不同意他們二人成婚。為了娶夫人為妻,老爺絕食三天,滴水未粘,眼看就要不行了,老家主才動了惻隱之心。不過,卻剝奪了老爺繼承人的權利,還遣散了他身邊大部分的人。

老爺對這樣的處置坦然受之,歡天喜地和夫人舉行了婚禮。

不過,老爺和夫人成婚好幾年都沒有孩子,老家主和老夫人對夫人更為不滿,逼著老爺納妾,老爺死活都不同意,說這輩子就只要夫人一個。老家主一氣之下又收回了他們居住的扶風院,把老爺和夫人趕到我們之前住的那個小偏院去,還斷了他們的日常供給。

老夫人到底心疼老爺,偷偷把自己的一部分陪嫁給了老爺,才不至于讓他們生活困窘。

老爺和夫人到小院后,反倒過的更開心,每日在自家院子中吟詩作畫,樂此不疲。夫人也很快就懷上您,老爺高興的什么似的,整天樂呵呵的。夫人臨產前,他還親自去廟里燒香,求佛祖保佑你們母子能平安。

可事情就是那么巧,老爺去燒香那日,夫人就提前發動了。我們請求管事去幫忙請穩婆,可那管事敷衍了事,說是去請,卻根本就沒去。

眼看夫人越來越痛苦,老奴只好讓江伯去外面請人,可是管事卻不肯給對牌讓他出去。

這一拖,就拖到老爺回來,這時夫人已經很不好了。

老爺提著劍去找的人,最終夫人安全地把您生下來。不過,拖太久,夫人因此傷了根本,不管老爺后來請了多少名醫,夫人還是在幾個月后就撒手人寰了。

夫人去世后,老爺傷痛欲絕,要不是因為有您需要照顧,老爺可能當時就跟著夫人去了。夫人也知道老爺的心思,臨去前就把您托付給了他,他才勉強打起精神生活。

夫人走后,老爺非常思念夫人,常常飯不思夜不寐,時間長了,身體也就垮了。

這一眨眼,老爺就走兩年了,您也8歲了,時間過的真快呀!……”

林嬤嬤隨著往事的追憶進入短暫的沉思,爾后又感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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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爺爺奶奶呢?我們長房怎么就只剩下我一個了?”謝漫洛繼續問道。

“老夫人一向最疼老爺,之前只是礙以老家主的命令不敢多關照老爺和您,老爺生病的事情,一直被人瞞著,老家主和老夫人都不知道,所以他們連老爺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老夫人知道老爺沒了后就病倒了,傷心過度的她,半年后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老家主為老夫人舉行了風光大葬,你們謝家的家墳在太湖邊上,老家主帶著您親叔叔一家親自去安葬,沒有想到在歸途中遇上強盜,他們因此全部命喪暴徒之手。

小姐,您那時正生病,身體很弱,沒能陪同去送葬,反倒留下了一條性命。所以,長房就只剩下您這一根獨苗了。

聽別人說,您應該還有個姑姑,只是嫁的很遠,連老夫人和老家主去世都沒有回來。二房成為家主后,您這個姑姑也就和我們這邊徹底斷了音信,說是夫家見她沒有了親父兄依靠,不待見她,扶生有兒子的二夫人當了家。想來,她的日子也很難過,所以才沒能幫襯小姐您。”

聽完林嬤嬤的話,謝漫洛就陷入了沉默。如此說來,新生的自己還真的是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一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