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一家親

第八章 伎倆

第二日一早,世蕓起身,簇水端了滾水沖得茯苓霜過來服侍世蕓先吃。

世蕓端起碗:“怎么想起來沖這個了。”

“姑娘要這個不是想吃么?”姑娘能主動要東西實在是件好事。

“留下來吧。”

簇水應下,略微想了想:“姑娘還是留些自己吃吧。這樣精貴的東西不是常得的。”

“不了。”

茯苓霜是好東西,卻有更需要它的人。

吃了茯苓霜,簇水為世蕓梳頭,才梳了兩下,院門就傳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

“都死哪去了,還不開門!”

這是謝氏身邊的房大娘的聲音。

梳頭的簇水不由一驚,重重地扯了世蕓的頭發。

世蕓輕輕地哼了一聲。

簇水忙松開,聲音帶著一絲換亂地道:“姑娘。”

房大娘出現意味著發生了重要的事,到了這里來,是她們計劃的事情叫太太曉得了。這可怎么辦?那姑娘就一點回旋的余地也沒有了。

簇水害怕的看著世蕓,指望著世蕓能有什么法子,讓她們好躲過這一劫。

世蕓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她是害怕還是平靜。

她知道,當她說出那些后,一系列的動作定會引起太太的警覺,只是來得這樣的早,這樣的快。

她多想讓院門堅實牢不可破,將太太的人永遠堵在那。可是天不隨人愿。

院門很快被打開了。只聽見闖進來的人甩了人,被打的人卻不敢出一聲。

院子里一陣騷亂,只聽得人厲聲喝問:“鞮紅的屋子在哪里?”

先找的竟然是鞮紅。而不是找她。

不曉得是誰指了,接著便聽見門叫人踹開,女孩子的尖叫聲。

世蕓對簇水使了個眼色,簇水立即掀了簾子出去。

“房大娘,這……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到我們這拉人了。”簇水一出門便瞧著房大娘居中站著,她帶著的人正將鞮紅往外拖,鞮紅不住的掙扎,發髻散亂,衣裳也被人扯破,露出胸脯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你們做什么……放開我!”鞮紅邊叫邊掙扎著。

房大娘面無表情的看著鞮紅,丟了個眼,仆婦便往鞮紅口里塞了東西。卻是笑著對簇水道:“請姑娘通稟一聲。”

簇水也沒應,轉了身子便往回跑。

房大娘抬腳便跟上,她的步伐比簇水還快,在門邊的時候便推來了簇水,打頭進去。雙眼在屋中一掃,落在了世蕓的身上。

世蕓被嚇得渾身顫抖,滿面無顏色,一頭長發凌亂的披在肩上,整個人看起來甚是狼狽,比如鎮定自若的六姑娘,便如地上的一灘泥,上不得臺面。

房大娘上前微微額首:“叨擾姑娘了。”

世蕓雙眼含著淚:“大娘,這……這……”世蕓坐在梳妝鏡前,雖然該站起來迎接,可她十分的緊張,緊張的不住的顫抖著,讓怎么也站不起。

房大娘見世蕓真的嚇得厲害,少不得勸慰一番:“姑娘莫怕。不是什么大事,有人說鞮紅魔怔了,太太讓她接外頭去,請郎中過來看看,若是真的,就讓她娘家人接她回去。別壞了府里的運道。”

這理由說的好聽,請郎中來給人看病,是這么個請發?

帶走鞮紅也是早晚的事,只是來的太快了一些。

“那我讓橫云去送送她,好歹她也服侍了我一場。”世蕓抓住房大娘的手,懇切的看著她。

房大娘輕輕地笑了:“姑娘,她病得糊涂了,滿口地胡話。姑娘聽了……”房大娘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總是不大好。”

是怕見到鞮紅的樣子大家多心么?

世蕓服從地點了點頭。

房大娘滿意了。這四姑娘就是屬木頭的,聽話,這樣的人才是最聰明的。她看著狼狽的世蕓,上前道:“我來服侍姑娘梳頭吧。”

世蕓忙擺著手連稱“不敢”。房大娘給自己梳頭,打一巴掌給個糖,那太太那邊呢?

收拾好,世蕓跟著房大娘一起過去,才進屋,就能聽見里間傳來的歡笑聲,往里面走,看了看,是世蕙。

房大娘親自走到里間,挨著太太的耳邊回了兩句話,又笑說著:“四姑娘來了。”

謝氏朝房大娘手指的方向看到世蕓,招了招手:“早上把你嚇著了?”

世蕓低著頭沒說話,身子卻輕微地抖著,顯然是害怕了。

謝氏拍了拍世蕓:“回頭讓人尋兩粒安神丸,讓簇水服侍你吃了,睡一覺就好了。”

世蕓行禮謝過謝氏。

謝氏慈愛的笑了,隨即又唬下了臉:“鞮紅病了你怎么沒回我?若不是今日你七妹妹說起,我還不知道呢。”

世蕓聽得出謝氏不過是佯怒,卻死死的咬著下嘴唇,做出一副畏懼的樣子:“我以為她只是一時想不開,過些日子就好了。”

原來是世蕙說的。世蕙把這事說給謝氏聽是為了什么?

或者,昨日世蕙急于問她,是謝氏授意的。

謝氏嘆了一聲:“你這孩子,歷來就是心軟。聽說你昨日還問二奶奶要了些茯苓霜?”

世蕓低了頭,小聲說著:“我想著茯苓能安神,她吃了會好些……”

“她那是魔怔,又不是旁的什么病癥兒吃幾劑藥便沒事了。你把她留在屋子里,到時候人家不曉得知道了,還以為你有什么旁的病癥。”

世蕓慌忙地抬起頭:“太太,我沒有,我沒有。”

謝氏安撫著世蕓:“我知道你沒有,可外頭人不曉得,人言可畏,這四個字你可要好好的記在心里。你這孩子……還是年輕,不曉得事理。”

世蕓忙的點頭。

那就讓她留下年輕不曉事理的樣子在謝氏的心里,謝氏不在乎庶女們傻,呆滯,上不得臺面,她就怕庶女太突出,太上得了臺面,生生蓋過了她的女兒。

謝氏沒留她們吃飯:“今日我吃齋,就不留你們了。”卻把世蕓留下來:“要繡一副經文,你也跟著我一起吃齋,再到佛前誦經。”

大家都是聰明人,沒有人搶著表現什么,怪怪地都退下去。

小佛堂里供奉著觀音菩薩,慈眉善目,莊嚴殊勝。

世蕓合十跪下,虔誠地向觀音跪拜,口中默念著經文。

都說菩薩是靈驗的,可她卻不信,如果菩薩能聽到她們的苦處,度一切苦厄,為何三姐會慘死?為何善惡有報,太太卻享受著富貴榮華,子女各個都有出息呢?

她不信這些,她只相信自己。

太太并沒有來問她話,只讓她在黑暗的小佛堂里誦經。或許,太太根本就看不上她的小伎倆?

無論怎么樣,既然已經開始了,她就沒有回頭的余地。她只有往前走,義無反顧。

菩薩,請你爭開法眼,請看著我成功逃離太太的掌控,過我想要的日子。

她在小佛堂并沒有待多久,誦經后,金蓮便將供在菩薩前的緞子拿給她,又拿了外頭請人寫的經文:“姑娘可趕緊些,太太急著要。”

既然是急著要的,她便要趕緊做。只是不曉得是卓姨媽那樣的急,還是這經文要的緊。

回到屋子,小丫頭跑過來道:“姑娘,六姑娘打發人請了橫云姐姐過去。”

“請她做什么?”

丫頭道:“只說有事煩她,讓和姑娘說一聲。”

世蕓點頭,叫來簇水:“取十個錢賞她。”

小丫頭是驚喜連連,不過是回了句話,就從四姑娘那得了十個賞錢,昨兒還在嘀咕世蕓小氣,今日這丫頭滿口都是小姐仁慈了。

簇水擁著世蕓進屋,低聲問道:“姑娘,橫云她……”

世蕓坐下,攤開緞子:“她怎么樣?”說著低下頭,照著那經文臨摹。

這么不擔心,橫云叫姑娘拿住了把柄?她怎么都沒察覺到?

簇水為自己跟了這樣的姑娘感到既高興,姑娘真的為自己謀劃了,而她也有為自己謀劃的機會了。

簇水笑著伸頭瞧著那一大幅的經文,不由道:“好大的東西。太太又交待姑娘做針線活了?”

世蕓點了頭:“太太要的急,你回頭去五妹妹那里,替我告個罪,我隔一日再去她那。”

“回頭我就去。”簇水端茶送給世蕓,“姑娘也愛惜自己些。成日里接不完這些活兒,故意做不好,太太也只是訓斥兩句,也不用這般累,到把一雙手弄壞了。”

世蕓低頭看著自己的一雙手。十指纖纖,白嫩細滑,只有摸上去在知道,指腹上滿是針眼,一絲也不像大家小姐的雙手。

“用些油脂擦擦便好。”

比起這雙手,她更擔心橫云,說是世英把橫云叫過去,到不如說是謝氏把橫云叫過去。沒有開口問自己,也沒有問簇水,而是把橫云單獨叫過去,太太顯然是不準備從她們身上問出點什么,其實也問不到。只有橫云是從太太身邊過來的,太太才相信吧。

橫云會在太太跟前怎么說,自己先前在橫云身上下的功夫,不曉得有沒有用。只可惜,那事她知道的晚了些,這樣的臨時抱佛腳,有幾分功?

也罷,使了幾分功,就有幾分效。

到了這時,世蕓反而少了緊張,低頭異常沉穩地描著經文,她從未作的這樣的投入過,整個人都沉浸在繡活之中。

“姑娘,大奶奶跟前的尋月來了,說大奶奶喚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