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一家親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色(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血色(上)

章延闿到了碼頭邊卻叫一伙官軍攔住了去路,他忙將自己身上帶著的印信拿出來,無論他怎么解釋人家都不許他再往前一步。

就在此時,從那邊的大官船下來幾個官軍,抬著擔架便跑。只見那擔架上放著個人,渾身血琳琳的,章延闿忙攔住其中一人:“這是……”

那官軍頓時豎眉立眼,手一揚便要打人,董維運眼疾手快的架住。

那官軍敵不過董維運,口中道:“耽擱了救人,老子要你拿頭來換。”

章延闿陪笑道:“我是說我曉得哪里有好郎中,我讓人領眾位去。”

官軍收了手:“你早說啊。快說這濟寧城哪里的郎中最好,要刀劍傷的。”

章延闿忙派董維運領了人去:“就說我說的,一定要活的!”

抬人的官軍隨著董維運飛一般的往那頭去了,章延闿卻仍舊留在那,同守衛的官軍打聽著。那官軍仍舊是一張鐵嘴,半點也不透露,甚至不住的喝令章延闿后退。

“你那什么印信我也不認識,就是布政使大人也無用,除非是皇上的玉璽。如今我們大人接管了。”

好霸道的人,張口便是皇帝。章延闿到是無話可說,想了想與其在這里等著還不如去看看那個受傷的,他留了兩個衙役在這候著,若是有消息立刻到回春堂傳話與他,自己則帶人往那救人的地方去了。

回春堂的大夫顫顫巍巍。不說這些個兇神惡煞的官軍,就說縣衙的董捕頭也是一副黑面,大有翻臉不認人的架勢。一來就把所有的人都攆了出去,不許他們接待病人,還說若是人死了,就要他們的腦袋。那明晃晃的鋼刀就放在邊上。

一聽知州大人來了,東家忙迎了出來,想著請知州大人說兩句好話,卻不妨知州大人上來便問:“人怎么樣了?”

東家道:“還在救。大人那是什么人?”

章延闿撩了衣擺便往那屋里進,那幾個官軍認得章延闿,只抬眼看了下,雙眼又轉向了那邊。

幾個大夫忙著救助,學徒們忙著送藥送水,屋里亂的厲害,卻不鬧。

突然有個小學徒摔了一跤,盆中的血水潑了其中一個軍士一身。那軍士騰得站起來,瞪著那個做錯事的小學徒。

小學徒本來就已經害怕,叫人這么一瞪,眼睛又偏偏看見那軍士手擱在腰刀上,他一翻白眼便倒了下去,隨即眾人便聞到一股子的尿騷味,卻見那小學徒的褲子全濕了。嚇得不但失禁還暈了過去。

那個軍士哼了一聲:“我還沒說他,他就嚇成這樣?”

章延闿忙從身上取出一塊潔白的手帕遞了過去:“他是被軍爺的虎威嚇的。老廖,還不快領這位軍爺下去洗洗?找身干凈的衣裳。再把他拖下去。”

東家答應的到是好,可是沒有人敢,誰敢去。

一個軍士站起來,隨手拽了那暈死過去的小學徒的一只手,只將人拖到門口,自有人將他拖走。

回春堂的老大夫今日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饒是幾次那人都沒了氣息,沒了脈搏,最終還是叫他們給救了回來。

老大夫頹然地跌坐在地上,歇了好一陣子這才緩過氣:“大人,這雖是救過來了,但是失血太多,還不曉得能不能熬得過去。”

一個官軍上前揪住老大夫的領口,硬是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老子是把個活人交給你的,在你手上沒了,老子只同你說話!”

老大夫累得眼睛都睜不開,耷拉著眼皮:“那老朽現在就把人交給官爺。你只叫我救活。我是救活了,能不能活下去就是你的事了。”

“放你娘的屁!老子……”

董維運在章延闿的示意下架住那官軍揚起的手。

章延闿笑嘻嘻的道:“別氣。這是我們濟寧城最好的郎中了,若是打傷了葉先生,怕是真就沒人能治的好了。”他說著從那人手中將葉老郎中給救下,親自攙扶了他坐下,要了茶,親手奉于葉老大夫。

葉大夫哪里受到過這樣的待遇,還是知州大人親自奉茶,忙站起身,連聲不敢。

章延闿請了葉大夫坐下:“您先緩口氣。”

葉大夫喝干了茶汁,長舒一口氣這才道:“大人,不是我不盡力。眾位軍爺,你們是曉得的,這流血過多,是會發熱的,若是降溫不好,人就要燒死過去的。”

軍士們見過這樣的事,可是理在軍法面前說不過去,他們接到的任務就是要這個唯一幸存的人活下來。

為首的人硬著脖子:“我不管你的難處,我只要活的。”

葉大夫無奈地笑笑,遇到了這樣一群不講理的人還能怎么樣。

章延闿也曉得葉大夫的難處,這種聽天命的事,最多也只是盡盡人力,跟閻王爺搶命誰能搶地過。不過,這人是一定要活著,要不然怎么能曉得發生了什么事?看著這伙官軍這么緊張,章延闿便知道,他是那個有了腰牌的軍士,所以才不惜一切的要他活著。

章延闿站起身,鄭重地向葉大夫還有已退在門外的大夫學徒們作揖行禮:“先生,我曉得您的難處,只是這人一定要活著。哪怕是等他開了口再死,也不怕。還請您一定要幫在下這一次。”

那為首的軍士也抱拳粗聲粗氣的道:“老先生,方才兄弟們無禮,我給您陪罪,還請您看待我們是兄弟的份上,不與我們計較。還請您救活我們兄弟。”

那人單膝跪下抱拳施禮,那幾個軍士都齊刷刷地跪下。

葉大夫本來就對章延闿作揖有些受驚若寵,這幾條漢子紛紛跪在他面前,他更是擔不起,忙跪下還禮:“不敢不敢。老朽一定盡力。救死扶傷本就是我輩所謂,老朽敢不盡心?”

章延闿道:“先生,您要什么藥只管說,我一定給您弄到。”章延闿頭次感謝這濟寧城便是這地方沒有天下買不到的東西,他囑咐了衙役,讓他回衙門告訴錢先生同方先生盡快寫了告示蓋上他的大印,再告訴鈔關上的人,一應船只全部停下檢查,若是貨船,尤其是裝藥材的一律不許過。

葉大夫見他這樣,到替他微微擔心:“大人。這……若是惹惱了那些人,大人……”那些個運貨的船只,哪個不是有來頭的,這要是……到是知州大人擔干系了。

章延闿笑道:“您只管把人救活,余下我自會辦。”

這邊才又安排了,那邊衙役又飛奔而來:“大人,那邊的大人叫您過去。”

到底愿意見自己了,章延闿交待了兩句,翻身上馬同人再次趕往碼頭。

那位的官船著實氣派,章延闿心里只閃過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瞧著架子到不小,官軍中張口只聽皇命的只有那幾個,怎的會到濟寧來,瞧著還是從南方過來。

不過是一閃念,就叫人叫到了邊上的船上。

那船甲板上的血已經沖干凈,尸體整整齊齊的放在了一邊。知州府衙的兩個仵作正忙著檢驗尸首。見人來了忙恭敬地行禮。

章延闿四周看了看。這艘船普通的很,就是一般的民船,這樣的民船上去死了二十多個人,還有個女子!這是他方才看尸首注意到的事。數十個男子中有個女子,那個女子是裸死。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待他巡視了一圈回來,那兩名仵作已經等著了:“大人,已經驗明。一共是二十具尸首。其中一具是名女子。不過,這名女子的身上沒有外傷。卑職檢驗了她的尸首,卻是被奸致死。還有一具。”仵作指了最邊上的一具身首分離的尸體,“這是被削去頭顱的。其余的都是被刀砍死。”

章延闿背手沉吟。一個女子,被奸致死,還有一具身首分離的尸體,還有十八人。

“可找到什么身份證明?”

仵作搖搖頭,他們上船之前,這里邊已經叫人打掃干凈,什么東西也沒有。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判定這些人是怎么死的,從他們的尸首上找出答案。

這些人都是官軍?若是官軍,他們怎么會死?這艘船是官軍坐的?那女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都是官軍,那為何只有那個生死不明的家伙身上帶著官軍的腰牌?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章大人,我們大人叫您過去。”

章延闿整了官服往官船上去。

陸大人四十多歲,白白凈凈的到不像是個武官,而是讀書人。

“聽說已經救過來了?

“還要看這幾天能不能挺過來。”

陸大人點了點頭:“盡力而為。此事你怎么看?”

章延闿想了想:“下官頭次經歷這樣大的事,一時沒了主張,還請大人指教。”

陸大人只笑了笑,揮手道:“你是父母官,在你的任上自然是你做主。去吧。好好辦差。”

章延闿恭敬的退下。

陸大人從袖口里摸出一疊紙,看了看,取了火折子一把點燃丟在了火盆里。

那幔帳后閃過一人:“大人,您這是……”

“這位章大人聰明的很,自然知道怎么辦。你去看看那人,若是不好,也就別叫他活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