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宮中的途中天上下起大雨,大雨澆在章延闿的身上,不住的刺激著他的思維。他一直在思量著入宮之后的對策,“太后也在。”這無疑讓事情難辦了七分。要如何做呢?皇帝那并不難過,唯一難辦的是太后。要怎么辦呢?
章延闿跟著鄭濬入了宮,得了圣命的他在大雨中跪下,他只是老老實實的跪上了一會兒,一會兒之后,嚎啕痛哭聲傳遍了整個宮院。
皇帝皺眉聽著章延闿那撕心裂肺的嚎哭:“他還有臉哭?朕到要聽聽他還有臉說什么?”皇帝終于召章延闿入殿。
章延闿雙手托地膝行而入,雨水浸透了他身上的囚衣,散發沾滿雨水,貼在額前。余光中,章延闿瞧見端坐正中的張太后。
張太后的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那淡淡的笑容令人望之可親。這樣的一個人,是他最大的麻煩。
皇帝斷喝一聲:“章延闿,殿前哭號,成何體統?”
章延闿磕頭道:“臣想知道皇上給臣如何處置?”
“你即為都察院御史,國之法典難道還不清楚?”
“臣明白。以庶犯嫡,應判絞刑。但萬歲要重塑禮法,要定極刑,請皇上處臣凌遲,以匡正典。”
皇帝不由冷笑一聲:“凌遲?”
“臣愿凌遲。”
“朕只見過一心求饒,到沒見過急于為自己定罪的,還生怕判輕了自己?你以為朕不曉得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是要讓朕在百年后被人指為昏君是不是?朕決不讓你如意。朕處了你極刑,還不曉得有多少人要為你鳴冤?”皇帝突然退下御桌一摞高高的奏折,“看看,這么多人為你說話。你還求什么死?你說,你貪了多少銀子?”
“皇上……”章延闿不解地看著震怒中的皇帝。
“一個折子二百兩。一百一十三人,二萬二千六百兩!你一個小小的七品官,一年的俸祿多少,要做多少年才有這么多?”
章延闿頗為驚訝,居然有那么多的人上折子為他辯解?他大膽的撿起地上的奏折,一份份的看過去,這些都是主張重塑禮法,旨在嫡庶禮法,并言明處死他。這明明是參他的催命符,在皇帝看來怎么成為旁人為他說話的憑據了?
啊!他突然明白了,物極必反。突然這么多人主張處死他,還是主張凌遲。凌遲……問題就出現在這上面,一百一十三人一起主張對他使用凌遲。這些人,別都用凌遲啊,哪怕是斬立決,絞刑,斬監侯也行啊。可偏偏用的是凌遲,而他還主動請求凌遲。這就讓皇上疑心了。
他心里明白,但是卻不能說,仍舊揣著明白裝糊涂:“臣不明白皇上說的是什么?”有人在幫自己,是哪一位能推動那么多的人,二百兩一道奏折,拿錢砸那些官員,到是財大氣粗。
皇上冷笑一聲:“你有位好夫人啊。你家夫人說了,每人二百兩寫一本折子。”
世蕓……難怪她對自己說過幾日便好了。這錢是誰給的?大哥,也只有大哥。
“皇上,臣的內人即使有這個心思也沒這個銀子。”章延闿說著便哭了起來,“若是有這個銀子,她也不會到外頭擺攤。”
“惺惺作態,這不是你們常做的么?”
“臣真不明白,臣的夫人若是真要人寫折子,還會寫這樣的折子么?定是要寫為臣叫冤的。這分明要把臣送到死路上。”
“朕看未必。你夫人這招這叫物極必反,置之死地而后生!”
“皇上,臣懂得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圣上要如何處置,臣死而無憾。”
“哼。”
章延闿不住的磕頭:“皇上判臣極刑臣甘愿承受。只是,念在臣之小女尚且年幼,還請皇上赦免小女充軍之苦……”章延闿的聲音哽咽了。
皇上哼了一聲:“她有了你這么一個父親,享了多少民脂民膏,體驗下百姓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求萬歲明鑒,臣不曾取百姓半粟半布…….”
“哦,照你這么說,那么多的人都在誣告于你了?”
章延闿只是磕頭道:“臣的苦心,萬歲終有一日會明白的。”
“朕不明白,也不須明白。”皇帝發怒后,突然意識到章延闿又把自己逼到了昏君的位置上,他暴怒的指著章延闿,“你不是讓朕明白么?朕就給你個機會,看你還怎么說。你不是說有人誣告你么?那朕給你機會,朕且問你,你有沒有殺你家三弟,有沒有以庶殺嫡?”
章延闿有力的回道:“有!”
章延闿一句話驚得皇帝同張太后都朝他望過來。以為他會否認,沒想到卻是爽快的認下。
“臣弟并未說假話,是臣殺的他!”
“你為何殺他?”
“他伙同他人劫持臣的妻兒。臣為妻兒報仇。”章延闿的妻兒的事已經有所傳聞,卻沒想過是章幼闿同人伙同。
“怎么殺的,如何殺的?用什么殺的?”
“殺了就殺了,皇上何必問臣那么多,只求皇上判臣極刑。”
“皇上,犯人一味求死其中必有隱情,還請萬歲明察。”皇帝身邊的一名官員突然站開口。
皇上只看著官員:“劉卿你來問。”
姓劉的官員走到章延闿面前問道:“你不說出作案過程,就一日不能結案。章大人,還是早早的說了,也遂了你的心愿。我問你,你是如何殺幼闿的?”
“一刀刺了過去。”
“刺在哪里?腹部,胸腔?是從身后刺的,還是從前面刺的?是砍過去的,還是這樣刺的?你用的是什么樣的劍?長劍還是短劍?劍是從哪里得的?您是叫章幼闿從前面刺中的。按理說,您同章幼闿是面對面地,你要殺章幼闿也是要從前面刺過去才是,為何章幼闿身上的傷痕是由后向前?下官不明白,還請章大人指點?”官員一瞬間說出了極多的東西,等待著章延闿的選擇。
“你問那么多做什么?”
官員微微一笑:“你當然說不還出來了。因為…...這不是你做的。”
官員的一句話震得章延闿說不出話來。他……
皇上驚得站起了身:“不是他做的?”
“正是。皇上,章大人兄弟同時受重傷,那就是兩人互毆,只是章幼闿的身上有血濺的痕跡,而章大人當日官服上沒有?顯然是有人故意做成的。”
皇帝跟張太后還未從震驚中回神,就見章延闿突然激動起來,不住的磕頭悲號:“皇上,臣若是不招認,早就活不下去了。”
“荒唐。不招認你就活不下去?朕是讓人對你用大刑了,還是做了什么?謊話連篇!朕是下了明旨……”
章延闿舉起了手:“請皇上……驗傷……”他絲毫不忌諱張太后就在邊上,扯開囚衣。胸膛上條條血痕,還有那受傷了的膝蓋,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臣只要不認,審訊的堂官便下狠手,要致臣于死地!臣是不得不認罪,只是在口供之中前后存有出入,只盼著圣上洞悉,瞧出其中的端倪,洗臣之冤屈。”章延闿不禁哭了出來。
皇帝看著章延闿滿身的傷痕,不由想起自己吩咐,對章延闿這件事一定要證據確鑿,不得動刑,但是……
他翻動著桌案上的一疊卷宗,迅速的翻找著:“這上面什么…….”要想置章延闿于死地,這供狀肯定是叫人做的完美無缺,自己又怎么能瞧的出來。
皇帝咬著牙獰笑道:“好哇。好個刑部尚書!”他跳起身,取下墻上掛的寶劍,大喝一聲,“武成?”
外頭的侍衛聽到,大踏步進來,跪在皇帝的面前:“臣在。”
“即刻鎖拿刑部大小官員,章延闿全部卷宗一并查封送到御前,若有敢不奉旨者,就地正法!”
“慢。”一直靜靜坐在一邊的張太后突然開口了,“皇上,這事還要再細細的查一查。”
“是。”章延闿也叩頭請求著,“萬歲息怒。萬歲聽信他人誣告臣,下臣大獄,今日又聽臣一面之辭再興大獄,豈不是反反復復小人之舉?”
皇上看著章延闿將他攙扶起坐下:“你到是好心。”
“臣只是不希望無辜之人受到牽連。”
張太后不由點頭道:“好!皇上,我看這個章延闿有封疆大吏的海量。先傳太醫吧。怎么也要把身上的傷治一治。本來就受了傷,如今再淋了雨,就不好了。”
皇上連聲道:“正是。恒臣身上本身就有些發熱。來人,傳太醫。”
張太后也不久留,說了幾句安撫章延闿的話便自行離開。太醫診脈退出殿后,只聽得劉姓官員再次發問:“章大人,你是如何殺幼闿的?”
章延闿好笑的道:“你不是說不是我殺的么?”
“那只是隨口一說。現場看上去,其實章幼闿就是你殺的。”
劉姓官員的話讓皇帝再次陷入震驚:“劉卿,你到底說的是什么?”
劉姓官員道:“皇上。臣還有許多地方想不明白,要請教章大人。章大人,刑部逼供是事實,可是章大人你殺章幼闿從現場看也是事實。但是還有一點在下總是想不明白。您為何一定要殺章幼闿。嫡庶并不是您一定要殺章幼闿的原因。章幼闿的名聲早已敗壞,對你沒有半點影響,如今您要殺他…….殺了他你卻決口不認,到讓人覺得你是受酷刑之后不得不認。你這么千方百計的掩飾,這……只能說,你有不得不殺他的理由!而這個理由事關重大,逼得你不得不殺人滅口?到底是什么事情?!”
為了方便下次訪問,請牢記,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