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聞韶一身素服走進來,抿著嘴看向章延闿,突然雙膝跪下:“還請先生幫我。”
章延闿道:“你這是要做什么?”
“二嬸要生了,我……”
“衍圣公夫人要生了跟你有什么關系。”
“如果二嬸生的是女兒當然跟我沒關系,可是,萬一二嬸生的是男孩,那就是二叔的嫡長子,我……我肯定活不了的!”
章延闿不禁一笑:“你也未必太高看你了吧!”
孔聞韶看著章延闿。
“你父親已經為廢為庶民,爵位已經由你二叔襲爵了,你二嬸生了兒子跟你又有什么關系?難不成你二叔沒有兒子就由你繼承爵位了?不要忘記了,你二叔還有庶子!”
孔聞韶道:“我父親是被陷害的!”
章延闿看著激動的孔聞韶:“被陷害又怎么樣?你能撼動的了你二叔?”
孔聞韶道:“這么說來,先生是不愿意幫我了?”
章延闿笑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小子。人這條命只有一次,可不能從新來過。”
孔聞韶道:“我曉得。所以我才來找先生。我雖然撼動不了我二叔,可我也知道我二叔的背后是二嬸,二嬸的背后是張家,只要張家倒了……”
“你以為張家就那么容易倒了?”
“可我知道先生就是為了扳倒張家的。”孔聞韶急急的說道著,“先生您貶官至這里的原因我是知道的。”他望著章延闿帶著笑臉的面孔突然揚起笑臉,“我一個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硫磺磨成粉,密密的撒在屋子里,只要有人推門走進來,就會爆炸?”
章延闿面上還是一笑,什么都歸到他年紀小,這么做不過是受人蠱惑而已:“你年紀不小了,轉眼就能娶親了!”
“二嬸身邊養了兩個丫頭,那兩個人也有身子,跟二嬸只相差兩個月。”孔聞韶曉得要把自己的底牌亮出去,這樣才能引誘旁人幫忙。
“嗯?”
“那日著火其中有個受了驚嚇,二嬸發了好大的一通火。”
章延闿面上不經意的問道:“你二叔父房頭的事你都曉得,你還小?”
孔聞韶不禁紅了臉:“我父親好歹做過衍圣公。”
“那這個又能說明什么?”
“除了二嬸過脈,那兩個人也是日日診脈,一再相看到底是不是男胎。”
章延闿招過孔聞韶:“你是說貍貓換太子?你二嬸還年輕,難道生了這個日后就再也不能生了?要做這樣的事情?到底不是自己的。”
孔聞韶道:“先生,你不曉得。二嬸一直沒有身子,十二房的人一直在催二叔上書朝廷立嗣。二叔那幾個庶子的生母也不肯讓二嬸那么容易生下兒子的。”
旁人為了爵位不肯讓張氏那么容易的生下孩子,而張氏是無論如何也要生下兒子。即使這一次生的不是兒子,下一次……
“二叔的身子不大如以前了。”孔聞韶輕輕的再道了一句話,“我這幾日在二叔跟前看到的,二叔身子很虛……”何止是虛,跪上一日半條命都沒有,日日都是叫人攙回去的,若是有一點法子,二叔撐也會撐住,可是……孔聞韶面上不由閃過一絲冷笑,二叔,你也有今日!
難怪這一次張氏一定要有個兒子,那些個已經長大了的庶子張氏自然是不會選擇,可是沒有嫡子,庶長子就成了繼承爵位的最佳人選。
“所以你小子才把那幾個庶子都誘著進去?”
“堷弟的生母是良家子,一直在二嬸跟前都是卑微謙恭,可是二嬸最不待見的就是他們;謙弟一直長在二嬸跟前,可是他的生母卻是個伶俐的……”孔聞韶一個個的數著那幾個沒有被牽扯進去的庶子,這些都是能讓張氏憂心的子嗣候選人。
“你故意讓這幾個沒事?”留著這幾個有用的同張氏鬧心,他在周邊游走,河蚌相爭,漁翁得利。
孔聞韶道:“就許他對我父親下套,難道我就不能對他玩陰德?來而不往非禮也。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章延闿就喜歡孔聞韶這個性格:“你起來。我問你。如果你二叔的庶子不能繼承爵位,你認為你是繼承爵位的第一人么?”
孔聞韶幾乎脫口而出肯定是自己,除了他……可是,看到章延闿那帶著笑意的目光,他又咽下了話。
“你不會是第一繼承人。你父親是庶人。”
“是不是有什么關系?衍圣公的爵位說到最后還是皇上說是誰的就是誰的!”
孔聞韶沒想到屋里還有一個人,待鄭濬從里屋走出來后,孔聞韶很是吃驚,這個人,這個人是今日傳旨的欽差,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章延闿看著鄭濬不再說話,鄭濬既然出口幫他,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也省了他不少的事。他站起身笑著對孔聞韶道:“你同他說。”他拍了拍孔聞韶的肩膀,對著鄭濬行了禮從屋子里出去,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倆。
世蕓正教湘兒寫字,瞧著章延闿進來,問道:“事情完了?”
湘兒抬頭喚了一聲爹,又低下頭繼續寫字。
章延闿低頭瞧著湘兒寫字,又親自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寫了幾個字這才同世蕓說話:“讓他們自己說去。”
“你不勸著點?”
“我能勸什么,那小子說的‘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看他是鐵了心的要做。在子嗣上頭做文章,風險太大了。”
“我看張氏未必沒有這個心思。”
章延闿聽著世蕓這么說瞧著她:“你也這么想?”
世蕓盯著湘兒滑動的筆尖輕聲道:“這次的事情一鬧,衍圣公的幾個庶子折進去了,剩下的幾個,衍圣公夫人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要收拾的。可是萬一張氏肚子里的不是兒子……聽說衍圣公府里頭的規矩大的很,若是要繼嗣的話,其他的人就要搬出這府里頭。能繼嗣的是十二房房頭里的,張氏拖了那么久不許立世子,怎么會為他人做嫁衣?說到底,都是衍圣公的血脈,衍圣公也不會說什么。”
“如今不怕她做,就怕她不做。”
世蕓微微一笑:“侯爺不是來了呢?逼著她呢!”
章延闿不由的笑了笑。
世蕓的話說的不錯,鄭濬來了,張氏慌了。因為第二日鄭濬說皇上甚是關心圣人家子孫學習之狀,因此到家學巡察,考究了好些人的學問,特地問起了孔聞韶。之后又考究了孔聞韶的學問,只是鄭濬不明確表態,只是詢問眾人,他滿口自謙學問不好,還請眾位“大儒”點評。孔聞韶是嫡子嫡孫,一度被認為是下一任衍圣公,他一出生家里就選好了先生教授學問,雖然孔宏泰被貶為庶人,失去了繼承衍圣公爵位的機會,但是他到底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加之孔宏泰在世之時,立志要重新拿回爵位,對兒子更是嚴加管教,因此,這些回答甚是讓人滿意。
如此,鄭濬更是好生的贊揚,夸孔聞韶知禮數,小小年紀遇事不驚,鎮定自若,不愧是圣人的嫡子嫡孫。
鄭濬是欽差,代表的是皇帝,他說的話代表著一種風向標,讓人有些琢磨不透。
孔弘緒心里不舒服,張氏的心里更不舒服,這一不舒服,她的肚子就有反應了,這一反應就是提前生產了。
張氏到底是害怕的,秘密的吩咐下去,不許驚動十二府的老太太太太們,這樣她還有個緩沖準備的時候。可是,事情不是總按照人的設想發生的。
孔聞韶的小眼線立馬將消息傳了出去,一接到消息,鄭濬立馬有了準備:“你先前說的什么規矩由你們來辦。其他的我來辦!”
孔聞韶當然曉得,立即問章延闿借人,同他們一一指明近支十二房住在何處,請他們幫忙報信,只說衍圣公夫人胎動了。而他自己則沖去敲響云板,通知所有的族人。
鄭濬滿意的看著一一布置的孔聞韶,小小的年紀到有這樣的本事已經很不錯了。他在孔聞韶布置完畢后直接對著章延闿道:“縣丞大人,還是要你出馬了?”
章延闿搖搖頭:“下官聽侯爺的。”
鄭濬只瞧了章延闿一眼:“調動縣衙所有的衙役,到孔府待命,十二房老太太進入后,不許進也不許出。”末了又道,“我的欽差衛隊也全部給你。所有的人都聽你的。”
章延闿只得應了。他的動作也很快,召集了縣衙的衙役,帶著欽差衛隊,再加上原本護衛他來曲阜的錦衣衛立即奔向衍圣公府。
衍圣公府二門瞬間被人緊緊包圍。
府里被人包圍,孔弘緒有些慌了,才要找人理論,鄭濬含笑而來:“小衍圣公要誕生了,我少不得要護衛一二。孔兄莫要怪罪我無禮。”
孔弘緒還能說什么,只得請了鄭濬去吃茶。
接著,十二房老太太太太坐著各式各樣的小轎過來,守在二門的軍士按照名兒放行,規定每人只能帶兩個丫頭進去。其余的一概不許靠近。
衍圣公夫人生產,十二房老太太都要在偏廳坐鎮,這是以防衍圣公血脈混淆,張氏謀劃了那么久的事,卻不想成了這樣。
她再恨再氣也是毫無辦法,生產時巨大的痛楚已經折磨的她再也想不得其他。
漫長的時日過去,在清晨第一縷陽光射向大地之時,清脆的嬰兒聲傳遍了整個衍圣公府,大家緊張的注視著正房,等待著消息。
可是,好半日都沒有聲音,眾人有些著急了,難道出了什么事?
好半日,那穩婆才出來道喜:“是位千金!”只是大家都注意到穩婆的臉色不好大好,甚至還有些顫抖。
衍圣公的千金誕生,雖說是個女孩,到底是嫡長女,也改慶賀,可是衍圣公未及洗三便再次上京,連同一塊兒前去的還有未出月子的衍圣公夫人,什么事要這樣的趕?
讓人更想不到的事長房的韶哥也一同進京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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