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一家親

第一百一十五章 侯爺(中)

庶庶一家親第一百一十五章侯爺(中)

章延闿見譚世儀對泰寧侯鄭濬的到來一點都不意外,有些奇怪。譚世儀此次到來似乎并不是他口中所說順道來看世蕓,他似乎有其他的意圖。

泰寧侯鄭濬與譚世儀的到來確實有另外的意思,只是當著章延闿的面一點都沒說。只是章延闿唯一感覺到的便是泰寧侯鄭濬對他的態度。

以前鄭濬對他是絲毫不看在眼里,現在對他到是頗有些親切。甚至開口問了他許多的事,還拿出自己原先寫的那分《流民圖說》的題本來。

“這是你寫的?”

“是。”章延闿見鄭濬并不是以姻親的身份,而是以侯爺的身份發問,口里加了卑職的稱呼,“是卑職同師爺一起合計的。”

鄭濬再次打量著章延闿。他在朝堂上見過各式各樣的人,可是如章延闿這般的人他見到的少之又少。譚世儀也是這樣的人,可是章延闿比譚世儀隱藏的還要好,若不是章延闿的政績白紙黑字的擺在他面前,若不是他一路走來親眼所見,若不是從譚世儀的手中得到了這個,他也不會想到,這個神態萎靡的人居然能做有這樣的遠見。

“你對流民還是主張安撫?”

章延闿欠身道:“卑職一直認為只有采取懷柔的安撫策略才是解決流民最妥善的法子。”

鄭濬輕聲道:“那你的安撫策略有效么?”

章延闿微微一怔。他明白鄭濬此時說的是鄖縣百姓又鬧將起來。他站起身,拱手道:“此次百姓鬧事并非百姓不服王化,而是……”

“是因為你?”

鄭濬聲音不大,平平地,但是話語的內容卻是咄咄逼人,是好不給章延闿一點余地。

“從面上看是因為卑職。若是往深處看,卻是百姓對朝廷的不信任。”

“姐夫。”譚世儀擔心的喚了章延闿一聲。泰寧侯這次來就是代表的朝廷,這種話哪里是能當著泰寧侯的面說的。

鄭濬深深地看了譚世儀一眼,只讓章延闿繼續說。

“這些流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難道侯爺心里不明白么?卑職雖只是個七品縣令,卻也是朝廷命官,卑職自當為百姓著想,他們既然落居在我鄖縣,卑職就該為他們著想。卑職允許他們附籍,開墾荒地永為己業。這還沒開始多久,便因為幾個大戶的告狀,便將卑職拿問。試問,是百姓重要還是那幾個大戶重要?此事是錯在百姓還是處在朝廷?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章延闿發泄著心中的郁悶,他堵了這口氣已經很久,不吐不快,“前次剿滅荊襄流民一次就是五萬大軍,五萬大軍一日的糧草是幾何,上一次出兵歷時多久?朝廷所耗費多少,損失又是幾何?如此這時隔多少年,百姓又鬧起來,朝廷又要花費多少?侯爺在朝廷,自然比卑職所知更加清楚。”

鄭濬看著章延闿,心里計較著。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正是因為朝廷出現剿撫兩種不同的說法,到底要偏行哪一種皇帝也沒有定論,最后只給了他一個撫治荊襄等處的名義,讓他前來處理流民問題。

湖廣,閩浙、川陜地區一向是流民最為嚴重的地區,這次閩浙山區流民暴動異常激烈,甚至攻打縣城,燒了官衙。若是剿滅,朝廷不可能將這些地區的流民都一一剿滅,一來朝廷沒那么多的銀兩,二來也不能將所有的流民都殺掉,若是激起更大的民變便更加糟糕。如今也只有安撫這一條路。

“太祖早有禁令。這些地方不得開荒。你要皇上違背祖訓么?”

章延闿笑道:“我太祖皇帝并不是為了不讓百姓在那居住才下令不得開荒。太祖皇帝只恨奸商富戶不顧百姓死活,不顧朝廷利益私自開山挖礦,才下的這樣的旨意。太祖皇帝平生最體百姓疾苦,若是太祖皇帝知曉百姓如今生活貧苦,定然不會怪罪。”

章延闿的話再次引起鄭濬的側目。這個章延闿總帶給自己驚喜。一條祖訓,他居然如此解釋,這拿到朝堂上,那些老頑固也說不出反駁的意思來。

鄭濬示意章延闿再說,他覺得那份《流民圖說》并未說全章延闿所有的想法。

“二爺,奶奶醒了。”簇水站在門口輕聲地回稟著,她也不敢打攪,只是章延闿一再交待她,若是世蕓醒了,就一醒要通知她的。

章延闿歉意地向鄭濬拱手提出告退。

鄭濬很是意外。他相當不滿章延闿中途告退。

譚世儀只得解釋道:“四姐身子不好。”

鄭濬沒有說話,只是派人去武昌府請了最好的郎中來。又看了眼同樣焦急的譚世儀,吩咐道:“你也去看看吧,替我問什么好。”自己則又取過章延闿的題本細細的看來。

世蕓伏在章延闿雙膝上痛哭,她以為會沒事的,卻沒想到這個孩子就這樣的沒了。

章延闿摟住世蕓只是默默地陪著他,到底是他的錯,讓她擔了這樣大的擔子,若不是為了他兩頭跑,她也不會有事,孩子也不會沒了。到底是因為他沒用。

譚世儀在外頭略微地站了站,曉得自己此時進去也沒有用,依舊折回鄭濬的屋子。

鄭濬抬起頭:“怎么又回來了?四姨的身子如何?”

譚世儀坐在鄭濬的下手:“姐姐小產了。哭的很厲害,姐夫再陪她。”

鄭濬沒做聲。章延闿有些讓他失望了,同他在說這樣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去陪一個婦人。天下又不是只有那個一個女人,能生孩子的多的是,這個不行,還有生孩子的。為這么個小事放棄了大事,哪里是要做大事的人。

譚世儀出了一會兒的神,開口道:“侯爺,五姐當初小產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傷心么?”

鄭濬一時間被問住了。譚世萱小產的時候,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他記得那時候她沒哭過,甚至連好生的將息也沒有,而是又開始理事。她是個堅強的人。鄭濬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那位妻子好像從未在他跟前表露過什么表情。

譚世儀默默的道:“五姐肯定也很傷心,哪有沒了孩子的母親會笑的。我聽到姐姐的哭聲很難受,若是我能早些發現牢里的就是姐夫,也不會是這樣了。”

鄭濬哼了哼聲,譚世儀也變得有些婆媽了。他當初的選擇是對的。沒有選擇譚家的四女兒,還是選擇了現在的妻子。這位譚家四小姐是有那么些聰慧,但是她不能為自己擔起整個侯府。他不會要一個為了個沒成形地血塊浪費精力。

世蕓將息了兩日,便催著章延闿上路,章延闿哪里能離得,只是不肯,親手喂了世蕓吃藥,每日從不假手。

鄭濬等了兩日有些不快,他親自找到這。

“二爺,奶奶。侯爺來了。”

世蕓忙要支起身子,章延闿卻按住了他,自己去接了鄭濬。

鄭濬只在外頭問了幾句,便同章延闿說話:“如今郎中也瞧過了,藥也開好了,你要什么時候啟程?”

章延闿道:“該有的章程都有了。只要派人回去說明便可。”

鄭濬皺眉道:“你要留在這?”

章延闿點了頭:“拙荊身子不好,不能長途勞累。在下自然要陪侍在身邊。”

“荒唐!”鄭濬沉下臉,章延闿居然為了一個女人置自己的前程與不顧,“是一個人重要還是成千上萬的百姓重要?”

世蕓撐起身子,穿了衣裳勉強地走出來,章延闿一見忙扶住她,讓她坐下:“你出來做什么?萬一累了身子可怎么好?”

世蕓淡淡一笑:“我沒事的。侯爺說的事,你是知縣,是百姓的父母官該以百姓為重。我如今已經沒事了,斷不可能為了我置百姓與不顧。”她沉沉地看著章延闿,握住章延闿的手,一陣陣的暖意傳入她的掌心,“你是有抱負的,不能為了這點事毀了你多年的心血還有姨娘的期盼。”

鄭濬挑了眉毛看了一眼世蕓。

她看起來比世萱大了很多,沒有世萱飛揚的神采,也沒有她的精干,毫無血色的臉顯得格外的憔悴,聲音有氣無力的,仿佛隨便動動手指她就會再也站不起來了。

不過算她還有點見識。還曉得孰重孰輕。

章延闿冷笑一聲:“我連老婆孩子都保不住,還談什么為百姓謀利?成千上萬的百姓少一個還是成千上萬。他們沒了我這個知縣朝廷還會派人去。拙荊就我一個。”

世蕓怔怔地看著章延闿。他在牢里吃了苦,人瘦的很厲害。青色長衫已經不合他的神采,顯得有些松垮了。

世蕓有些愣了。

章延闿低頭對著世蕓微微一笑,只蹲下身子,看著世蕓:“外頭涼,我抱你進去吧。”

世蕓點點頭,伸手環住章延闿的頸項,由著他將自己抱進屋子。

他們似乎忘記了旁邊還有人。

鄭濬只是冷冷的哼了聲,抬腳出去。他到底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招來人吩咐了兩句,便讓人收拾行李。

世蕓同章延闿吃了飯后只覺得困倦不已,待一覺醒來,這才覺得不對勁,他們已經在搖搖擺擺的馬車上了。

是泰寧侯鄭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