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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3 說著說著就哭了

寫完,鄭仁把A4紙疊好,在背面又寫上——謝伊人收的字樣。

“還真是有異性沒人性,你就不知道給老潘主任留封信?”蘇云眼睛瞇著,聲音有些不易覺察的抖,但還是堅定不移的懟鄭仁。

這種時刻,這種方式,才能緩解蘇云心里的緊張。

“沒必要。”鄭仁咧嘴,笑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海。真有不幸,有朝一日老潘主任想起我,說一句這小子沒給老子丟人,我也就知足了。再多的,沒必要。”

蘇云想著什么,入了神,漸漸也不說話了。

漸漸的大家都知道了事態的嚴重,這封遺書,是真的遺書。

過了一會,有機組人員逐一收遺書,他們很鄭重的向每一位第一時間趕奔前線的人表達了尊重,并很嚴肅的承諾會把信件親手交給家人。

空姐們的眼圈紅乎乎的,對坐在這里的每一個人表達著發自內心的感謝。

機艙里漸漸沉寂下去。

大概飛了三個小時,飛機開始下降,鄭仁知道即將抵達蓉城。

飛機降低飛行高度,幾分鐘后,穿過厚密的云層,鄭仁猛然注意到眼前的情景為之一變。

巨大的煙柱滾滾升起,遍布曠野。

從飛機上鳥瞰下去,從心里油然而生一股狼煙遍野的戰爭時期的緊迫感。

幾乎在同時,很多人注意到這一點。

機艙里的氣氛更加凝重。

這里的情況,遠遠要比想象中更為嚴峻!更為險惡!

忽然,地面像是海平面一樣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波浪。波浪翻滾,很是……壯觀。

可是現在沒人欣賞這種壯觀,這是自己即將面對的險境。

隨著波浪綿延,下面小的像是一個個黑點般的東西忽然迸發出一團火焰,不知道是油罐車還是什么在晃動中燃燒起來。

鄭仁很緊張,手握成拳,手心里汗水滿滿。

這就是地震么?余震也這么強?真是嗶了狗了!鄭仁很少見的心里罵了一句臟話。

可是,一切都只是開始,而不是結束。

十幾秒后,遠處天邊一座大山出現異狀。肉眼可見的,隨著地面波浪的蔓延,大山的山尖出現傾斜,而后緩緩倒下去。

山巒像是一塊奶酪一樣,被一柄看不見,但是燒的通紅的刀子一刀斬斷。

倒了……就這么倒了?!鄭仁心里愕然,看的目瞪口呆。

隨著一團濃厚的煙霧的升起,……再后,就什么都看不見了。煙塵彌散,半邊青山被遮住。

數聲壓抑的驚呼從各個角落響起。

MB的,這特么是余震么?余震都這么厲害,震中到底什么樣!

“我去……老板,富貴兒那張烏鴉嘴,要是能回去,我特么一定把他嘴給撕了。”蘇云看到后,馬上想起教授,小聲嘟囔著。

這清奇的腦回路,是怎么思考問題的,還真是讓鄭仁不理解。或許,他只是單純想要說點什么。

要不然,這種末世一般的場景讓人心口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難受。真的是難受啊,如果有可能,誰愿意去這種地兒?

飛機盤旋,降落。

隨著高度降低,巨大的壓力差讓人產生一種失重感。

飛機降落的很急,可以看見,有數架飛機同時盤旋在半空中。

這要比平時的空港更加忙碌。

當民航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時,鄭仁感覺到劇烈的震顫,可以看到停在機場跑道上的飛機和地面像是波浪一樣波動起來。

在半空中看,和落下來親身體會,截然不同。

看到的,只是波浪。可是雖然波浪已經小了很多,但作用在身上,鄭仁覺得說不出的難受。好像有無形的力量撕扯著自己的身體,要把自己直接撕碎一樣。

這難道是余震么?鄭仁心生惶恐。

不會還沒下飛機,就要墜機了吧。要是那樣的話,可真是不甘心啊。不過已經降落,在地面上磕磕碰碰,應該不要緊,鄭仁安慰著自己。

眼前的情況是那么的陌生,從前沒有見過。如果這是余震……鄭仁馬上想起那座倒塌的山峰。

這是余震,也達到了平時所謂大地震的程度。

鄭仁深深吸了口氣,一回頭,看到蘇云貼在自己身邊,眼神里帶著些畏懼的看著“波濤洶涌”的機場。

“真的很嚇人,我沒見過。”鄭仁道。

“我也是。”蘇云的聲音有些嘶啞。

忽然,一陣低微的啜泣聲從客機前面傳來。鄭仁順著聲音看去,是一名空姐,捂著臉,盡量壓抑自己的聲音哭泣著。

但因為情緒太激動,再怎么壓抑,還是無法抗拒那種惶恐與悲傷,啜泣聲從手指縫里傳了出來。

鄭仁記得,這架飛機是川航的。

那面化為一片廢墟的土地,也許就是她的家。

這片飽經天地蹂躪的土地,就是她的家。

她的家人,生死不知。

人世間,最難莫過于生死離別。可是讓人無奈的是,或許連給家人一個體面的送別都做不到。

除了哭泣,還能做什么?

乘務長年紀較大,她強忍著悲傷,去安撫哭泣的空姐。可是沒用幾秒鐘,兩人一同相擁,痛哭失聲。

美麗的電視臺主持人沉默,眼眶瞬間濕了,低下頭不忍再看。

在她身后的攝像機依舊工作,只是攝像人員的手在顫抖,不知道是飛機顛簸,還是別的什么。

幾經顛簸,仿佛過了數年一般,飛機終于停穩。只是飛機不再滑行,卻依舊不穩,像是坐一艘船上,隨著海浪的翻滾,船體也隨之波動。

機組人員開始忙碌起來,空姐們眼睛里的淚水不時滴落,亮晶晶的,像是露水。

隨著機艙門打開,一聲軍令,機艙里的人齊刷刷站起來。雖然心底各種恐懼,但卻沒有人說話,沉默的像是一座座壓不跨的大山。

飛機上穿著軍裝的醫生們逐一走下飛機,空姐分成兩排,站在扶梯下面。

“謝謝,謝謝您。”川航的空姐不住的道謝,她們知道,或許這些年輕人以后無法活著離開這片熱土。

可是,沒有一個人退縮。

雖然他們也恐懼,但是卻沒有因為恐懼而退縮。

鞠躬,致謝,是她們唯一能表達、發泄內心情緒的方式。

說著說著,空姐們就哭了,已經降落,完成工作,不用再壓抑內心的情緒。

哭聲和不成腔調的道謝聲中,帝都的年輕醫生們用一種不同的方式,踏上了這片土地

機場一片繁忙。

蓉城機場已經關閉,民航上下來的,都不是旅客,而是第一批來自全國各地,抗震救災的人員。

有運輸機運載大量抗震物資、食物和水,以及醫療用品。

遠處有數量眾多的迷彩軍車在機場等候著。

那名負責的軍官下了飛機,黑著臉,正在拿著步話機通話。

他一臉嚴肅,只是聽著,直到最后才立正,吼了一聲,保證完成任務!

下了飛機,人群沒散,而是本能的組成隊列,等待下一步指示。

“三十五歲以下,住院總級別的人,出列!”

幾人邁步出列,鄭仁和蘇云沒有對視,但不約而同的一起邁出腳步。

每個人都挺起胸膛,昂著頭。

鄭仁怔了一下,自己該怎么做?

“你們倆?”軍官見鄭仁和蘇云比其他人更為年輕,有些疑惑。

“報告首長,我們兩人是國家特殊人員。水平高,能力強,請下達命令,保證完成任務!”鄭仁用力吼道。

這要是在平時,這句話就得引起大多數人的不滿。

水平高,能力強,哪有自己說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越早執行任務,就越是危險。

說是赴湯蹈火,也不為過。

注:省城腎內科的大姐說的,她坐的川航飛機到成都,空姐說謝謝,說著說著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