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直播間

657 最后的腎上腺素

也沒有繼續探查是否有出血點,鄭仁直接縫合、關腹,手術結束。

這……應該是最簡陋條件下完成的脾切除手術了吧。趙云龍看著患者脾臟上一個大口子,心里猜測,要是再耽誤幾個小時,就算是有直升機救援,怕是人也不行了。

“鄭總,厲害!”趙云龍感慨說到。

鄭仁想笑一下,但臉上的肌肉僵硬,最后一絲表情都沒有流露。

“我去沖洗一下器械,準備下一個患者吧。”鄭仁道。

趙云龍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先止血,盡最大可能的止血。至于術后感染等并發癥,那畢竟是術后才會出現的。而且,那只有活人才會出現。

等這該死的雨天過去,直升機到了,把重傷員送到華西,那面有全國頂尖的治療手段。

他點了點頭,把重傷員挪到另外一邊的帳篷里,蓋上一個破破爛爛的被子,讓重傷員身體熱量盡量不要消散的太快,加重失血性休克,全身臟器衰竭。

鄭仁走在雨中,他根本沒準備清洗器械。

系統提供的切開包的器械,標明了自動除菌功能,這一點在他第一次做腔鏡下闌尾切除術的時候就看過了。

但這都不是重點,這樣的環境下切開腹部,切掉脾臟,術后感染一定會很重。或許這里的重傷員只有20左右能活下來?

鄭仁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盡人力,聽天命而已。

沒有干凈的水源,鄭仁用所剩不多的純凈水沖掉器械上的根本沒留下來的“血污”。

呆呆的站了幾分鐘,聽趙云龍在后面喊自己,鄭仁回頭,準備繼續手術。

正在這時候,遠處亂糟糟的幾個人拉著一個手腳亂動的人走過來。

鄭仁凝神看去,趙云龍已經發現不對,去看情況。

那人半坐半躺在地上,被強行拽過來。看裝扮,應該是一個學員。他像是瘋了一樣,用手努力抓著每一樣東西,對抗著同學們的力量。

十指血肉模糊,隱約能看到森森白骨。

可是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樣,努力拽著所有能拽住的東西,還是要向前爬。

“怎么了!”趙云龍吼道。

“趙總……”一人來到趙云龍面前,還沒說話,直接哭了。

哭得很傷心,沒有捶胸頓足,整個人木然站在風雨中,任憑雨水和淚水滑落。

“立正!”趙云龍聲音嘶啞的吼道,“報告情況!”

“報告!”學員找不到帶隊的教導員、隊長,直接向趙云龍報告了情況。

原來他們一路救援,在一處廢墟下聽到一個幸存者的聲音。

這里是醫院,從前有三層樓。現在三層樓已經崩塌,三樓變二樓,二樓變一樓……一樓,則成為地下室。

只有雙手,是沒辦法把人從廢墟中挖出來的。

即便他們冒著余震的危險,

即便他們冒著房子隨時倒塌的風險,

即便他們很努力,不惜一切,最后也徒勞無功。

為了安撫受困的幸存者,學員們留了一個人和她說話,其他人繼續尋找能救出來的幸存者。

那名幸存者不知道受了什么傷,聲音斷斷續續的。學員和她聊了很久,一直找各種話題說話,讓那朵生命的火焰不要熄滅,等到重型裝備開進來。

可是,所有人都很疲憊。

越說,聲音越小,學員不知不覺睡著了。十幾分鐘后驚醒,再說話,那幸存的女孩兒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這樣的事情,不知道發生多少次。無論再如何努力,再如何內疚,總是有人力到不了的極限。

鄭仁木然,也沒去看趙云龍安撫學員。是溫言細語的安慰,還是連打帶罵,讓他安靜,這些和鄭仁都沒有關系。

在這里,所有人都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救援,去挽救每一個能救回來的生命。

鄭仁讓幾名學員抬下另一個人過來,開始給下一個患者手術。

這名患者是肝破裂,系統只給出多處骨折、肝挫裂傷、肝破裂以及失血性休克等診斷。

能熬到現在還沒死的幸存者,破裂的傷口都不是很大,鄭仁猜測。

所以手術,還是有價值的。

況且現在這種情況,根本不能用價值來衡量。盡力而為罷了……

“老板,做完一個了?”蘇云不知從哪鉆了進來,看上去非但沒有精神一點,反而愈發疲憊。

只是他的眼睛里閃著光,看上去像是兩顆星星。

“嗯,做完一個脾破裂,這個先探查看,初步考慮是肝破裂。”鄭仁一邊說著,一邊把患者的衣服撕開,暴露手術術區。

“說點什么吧,再不說話,我覺得我要瘋了。”蘇云一邊幫鄭仁準備手術,一邊嘮叨著。

“你猜,救援什么時候能到?”鄭仁手里拿著注射器,嫻熟的做著局麻。

“直升機救援,估計很快就到了。”蘇云道:“陸航團,逼急了都特么是一群瘋子,這種天,也有人敢往下落。”

鄭仁沒有詫異。

一路走來,自己不也是逼急了么?蘇云差一點掉到堰塞湖里,趙云龍差點被飛石擊中,小隊還是在付出傷亡,才勉強來到這里。

骨子里的血性被逼出來,陸航團的那幫人估計能做出沒有視野,靠感覺勉強降落的事兒出來。

都在拿命在搏。

“等救援直升機著陸,有一大批物資,想怎么用怎么用。”蘇云道。

“腎上腺素,靜推。”鄭仁淡漠說到。

幸存者的血壓極低,鄭仁在系統面板里看到紅色背景已經慢慢開始變白,一邊切開腹壁,一邊說道。

蘇云怔了一下,隨即開始尋找腎上腺素。

“趙云龍,你個王八蛋,把腎上腺素放哪了?”蘇云沒找到,扯著嗓子開始吼道。

聲音穿透雨幕,趙云龍魁梧的身體像是一座山似的出現。

“最后一支,在我身上。”趙云龍從衣服里面,摸出一只塑瓶裝的藥,遞給蘇云,“最后一支了。”

“沒事,陸航很快就能到。到時候,你用一支,扔一支都沒人管。”蘇云嘴里嘮叨著,擰開腎上腺素的瓶子,用注射器抽吸,涓滴不剩,隨后靜脈注射到幸存者的靜脈里。

全部血管都癟了,蘇云依舊能一針見血。

對于別人來說或許很難,但對他來講,只是一件平常事。

鄭仁也習以為常,根本沒看蘇云,開腹后,伸手進去。黑色的血冒了出來,在地上流向雨中,隨即被雨水沖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