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囂張跋扈，的確要讓他知道一下醫療的兇險，趙文華心里想到。
血霧彌漫，整個手術室里，亂作一團。
兩個護士，一位麻醉師在慌手慌腳的搶救、給藥。任憑血滴落下，把人澆的滿頭滿身都是血。
而手術室里，只有鄭仁，像是一尊雕塑般站在術者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趙文華冷笑，不管水平多高，鄭仁畢竟是個年輕人，臨床經驗不夠豐富，遇到這種情況就傻眼了吧。
這口血噴出來，意味著胃里蓄積的血都空了，負壓會吸出更多的靜脈血。本來已經瀕死的患者，估計只有一兩分鐘的搶救時間了。
而且患者在躁動，不斷的抽搐。這種條件下，是根本做不了TIPS手術的。
一兩分鐘的時間轉瞬即逝，這臺手術，失敗了。
看鄭仁“呆呆”的站在手術臺旁，任由血滴落在無菌手術衣上，趙文華的眼睛瞇了起來。
做手術死人了，雖然和術者關系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沒有關系，但是明天的早會上，自己一定要提一提這件事情。
年輕人，囂張跋扈，自己要不抽兩鞭子管教一下，怕是他的尾巴會翹到天上去。
這也是對年輕人的愛護么。
只是這個分量不夠重啊，自己還要更努力的找到把柄，最好能徹底把這個不知趣的小家伙給按死，攆回東北老家，省得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悠，看著心煩。
趙文華心念電閃，腦海里有無數的念頭平面鋪開。
羅主任眉頭緊鎖，當他看到里面躺在手術臺上的患者一口血噴上房，他的心徹底涼了。
完了，晚了……
現在，沒任何辦法了。
像是眼前一口血噴上房的這種情況，羅主任從醫幾十年來，遇到過上百次。
沒有一例患者能救回來……
算了，看來鄭老板也不是萬能的。可惜，自己打電話打的有點晚，要是再早幾分鐘，或許鄭老板還有辦法。
羅主任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剛要打開密閉前門，就看到一個嬌小俏麗的身影剛剛打開感應門，沖了進去。
去搶救吧，雖然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是總要做點什么才行。
羅主任也沒顧得上里面正在踩線，直接沖了進去。
火上房了，誰還能顧及到那點射線？！
趙文華也想進去意思意思，大家都在搶救，自己站在外面的操作間里，總是不好。
可是他剛要動的一瞬間，忽然注意到眼前操作臺前的屏幕一直是動的！
患者一口血噴上房，漫天血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連羅主任和趙文華都沒注意手術還在進行著。
常規意義上，患者出現這種情況，手術是根本沒辦法繼續的。
嗯，只是常規意義而已。
里面站的人是鄭仁，是諾獎的候選人！
趙文華詫異的看著屏幕，在那上面，一枚支架正在快速的順著導絲下進去。
他愣住了，身體保持了一個怪異的姿勢，右半身要沖向手術室，左半身卻保持靜止。
如此詭異。
可是趙文華沒有意識到自己姿勢有多詭異，因為他看到了更為詭異的一幕。
患者痙攣、抽搐的特別厲害，很多時候屏幕里的畫面甚至根本看不到導絲、支架的位置。只是在極偶爾能看到的時候，才能看見代表著支架的黑影不斷快速前進。
他……難道剛剛在患者大嘔血，一口血噴上房的同時，穿刺成功了么？！
這……
這不可能！
不會做TIPS手術的人，可能不會驚訝，認為這才是理所應當的。
可是趙文華是誰？全國頂尖三甲醫院的帶組教授，能覬覦大主任寶座的醫生，每年TIPS手術成功例數在百例左右的強者。
患者安安靜靜的躺著，TIPS手術一針穿刺成功的可能性都很小，更不要說剛剛患者在大嘔血。
安靜狀態，趙文華做了八次穿刺的嘗試，全部以失敗告終。
而鄭仁在患者嘔血、劇烈躁動的情況下一次成功？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是鄭仁懵了，小鄭老板被嚇懵了！
年輕人，還是不夠沉穩啊，看樣子是經過的搶救還少，血上房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傻了，不知道該做什么。
甚至，他連手術的步驟都忘了。
趙文華冷笑，自己剛剛還在想找什么把柄。果然天隨人愿，把柄直接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沒有穿刺成功，直接下支架！一枚支架多少錢？鄭老板要拿多少回扣？
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要是找到相關媒體，黑心醫生給死人下支架，這種標題的力度夠不夠？
趙文華冷笑，他的心思極快，已經想到要用某些種手段告訴患者家屬這件事情。要是家屬沒有門路，自己還能隱藏在幕后，找媒體去聯系家屬。
標題，剛才想到的那個似乎還不夠。不過沒事兒，自己有充分的時間去想一個驚悚的、吸引人眼球的、可以引起公憤的標題。
手術沒成功，卻要收一個支架的費用。
這件事情，要是深挖起來，肯定會讓一名醫生身敗名裂。
孔主任不在家，沒人給這小子擋禍！趁著這個機會，把事情鬧大！就算是孔主任幾天之后回來，也讓他束手無策！
彈指之間，趙文華已經拿定了主意。
他沒有動，沒有跑進去參加搶救。只是冷冷的站在手術臺前，看著患者抽搐的動作越來越輕。
很顯然，患者已經瀕死了。
或許十幾秒鐘，或許一分鐘，患者將迎來最后的死亡。
自己已經盡力了，趙文華在心里面安慰著自己。要想理直氣壯的擊潰對手，首先自己要站在制高點上，這樣才能有心理優勢。
急診TIPS手術，自己做了嘗試，水平也發揮到巔峰，但最后沒有成功。
這是患者的命不好，和自己沒有關系。
可是鄭仁，小鄭老板，給一個大嘔血眼看就要不行的患者下了一枚支架，這特么是小地方來的大夫窮瘋了么？
趙文華冷笑，幾秒鐘內，他已經占到了醫德的制高點上，鳥瞰鄭仁。水平高，又能怎么樣？隨手就能捻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