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斯德哥爾摩,卡羅林斯卡醫學院,中心會議室。
陰,有時陣雨。
沒有晨曦,沒有朝陽,一切都霧蒙蒙的,像極了一早趕來諸位老人們的心情。
“梅哈爾簡直瘋了。”一位坐著輪椅的老人來到小型會議室,含糊不清的說到:“他竟然要充當助手?難道他對二十年前的那件破舊鉛衣還有懷念?”
“他給委員會留了一封郵件,說這次他將要親自證明什么才是偉大!拒絕臨床術式獲得醫學獎,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我看梅哈爾的腦子是出了問題。”
“不可能,他是不是被冠脈脫落的栓子栓塞了大腦前動脈,導致興奮區域出現了問題?”
在場的老人們大多都七八十歲,老態龍鐘。
可是他們的思維依舊活躍,像是跳動的火焰一般,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梅哈爾太過分了。”一人說到:“每年9月征求推薦,2月就要求所有的材料都要準備齊。而他今年提名的那個小家伙,竟然到現在還沒有把手術的資料提交上來。”
“或許他知道臨床術式肯定拿不到諾獎也說不定。”另外一人說到:“只要一個提名,好獲取更多的慈善捐款,這種事情太多了。”
“梅哈爾可不是這么說的。諸位,我對梅哈爾的想法表示贊同。之前他的心臟疾病有多重,們也是親眼目睹的。我認為他能繼續在林蔭小路漫步,就是一件神跡。說實話,我也很期待那位小醫生的成長,畢竟我的冠脈也不好。”
正說著,梅哈爾夫人坐著輪椅,由助理推了進來。
梅哈爾夫人進來后,助理就沉默退出去,把門關上。
“夫人,我認為應該勸阻一下梅哈爾博士。他簡直太瘋狂了,竟然要自己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還要當助手。”委員會主席拉夫森博士坐在長桌的一端,沉聲說道。
他的年紀比梅哈爾博士還要大,身上散發著一股子腐朽的味道,連說話的聲音都充滿了灰塵似得。
梅哈爾夫人坐在輪椅上,腿部蓋了一個毛毯,雖然是四月的天氣,但她依舊不覺得熱。像是冬天圍坐在壁爐旁,腿上抱著貓,講故事的老奶奶。
“不。”梅哈爾夫人堅定的說到,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并不能阻擋她表達自己的信念:“梅哈爾總是在說,不管轉身多少次,的屁股總是在身后。這個古老的諺語我已經聽了一輩子,快被他煩死了。”
“親愛的梅哈爾夫人,我不認為梅哈爾博士去了神的懷抱后,就能看的到從前看不到的事情。他一直在尋找解決血液湍流對介入手術的阻礙,這根本不可能!”
“心臟手術特別危險,一旦出現各種幾乎必然會出現的術中并發癥的時候,一切都會被毀掉。”
幾人同時勸阻道。
“梅哈爾今天給我發來一封郵件,我想這也是他堅持的理由。”梅哈爾夫人說到:“他說,他找到了那個可以突破血液湍流的人,并且要和他并肩戰斗,拿到醫學獎。”
“我的神,那不可能!”
“血液湍流?夫人,是準備獲得這一屆的物理學獎么?皇家科學院不來觀看這次手術,還真的是很遺憾。”
“夫人,難道不覺得博士的舉動很奇怪么?湍流,我的天,那是和相對論有著平等地位的一項研究。要是有人在湍流的研究中有所突破,皇家科學院的那幫老頑固們一定會哭著把物理學獎頒給研發者的。”
拉夫森博士靜靜的坐著,他沒有說話,而是冷靜的觀察梅哈爾夫人的一舉一動。
醫學獎不能頒發給臨床術式,這是規則,是不能打破的。自己很快就要退休了,之后的事情管不到,但是在自己任期之內,絕對不能有臨床術式當選醫學獎。
他的內心是如此堅定,與梅哈爾博士一樣。
對于即將到來的戰斗,拉夫森也充滿了渴望。梅哈爾那個老頭子,竟然敢挑戰自己的威嚴,那就來吧!
聽到所有的質疑聲,梅哈爾夫人沒有說話,而是按了一個按鍵。
她的助理開門進來,手里拿著一個筆記本電腦。
“我想那個小小的醫療網站,們從來都沒有去看過。所以,我的丈夫特意讓我準備了最近一次手術的錄播。”梅哈爾夫人說到:“最開始我也不信,那可是該死的湍流,困擾經典物理學已經將近三百年的難題。”
“夫人,難道不覺得和博士看到的都是幻覺么?這里是卡羅林斯卡醫學院,而不是皇家科學院!在這里討論湍流,還不如說一說基因、人體免疫系統對腫瘤的作用來的更實際。”拉夫森博士敲了敲桌子,指出梅哈爾夫人話語里的破綻與漏洞。
雖然年紀已經很老了,但是拉夫森博士的頭腦依舊敏銳,像是一個年輕人。
“們錯了。”梅哈爾夫人堅定的說到:“新的發現使生命更美好,我想拉夫森博士您是不是都忘記了這句話?”(注1)
“夫人,手術術式,可不算是什么新的發現。”拉夫森博士冷漠的說到。
“神給每只鳥都準備了蟲,但是不會把蟲扔到它的嘴里。”梅哈爾夫人說到:“拒絕了解一切新鮮事物,只會導致醫學獎腐朽沒落,成為二流獎項,最后成為一種恥辱。”
這時候,手術錄播已經準備完畢,助理恭敬的鞠躬,把遙控器交給梅哈爾夫人,隨后小心翼翼的離開。
“介入手術,諸位都有了解。有關于湍流的爭議,就讓手術過程來說明吧。”梅哈爾夫人不再陳述之前的觀點,而是點開投影,開始播放手術錄播。
手術很“簡單”,只是下了一枚心臟起搏器。
整個過程也沒有剪輯,而是最原始的全過程,這一點在座的都是醫學專家,看一眼就明白。
雖然沒有人和梅哈爾博士以及夫人一樣深入了解介入手術,可是看點是什么,沒人不知道。
導絲在血管里游走,超選精準,連一次血管壁都沒有碰觸。
小會議室里沉寂下去,十分鐘的手術過程過去了,依舊沒人說話。
“幾個月前,就是鄭給梅哈爾做的手術。那時候,我以為他要回歸神的懷抱。沒想到,他被這只手留下來。”梅哈爾夫人的聲音有些蒼老、顫抖,但卻滿滿的溫柔。
“這是一雙被上蒼親吻過的雙手。這種手術,我親手做過無數次。但沒有任何一次能像是他做的一樣,如此完美。甚至我在看到這臺手術錄播前,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手術竟然能這么做!”
“作為專業的心臟介入醫生,我評價一下。”梅哈爾夫人說到“手術很簡單,但整個手術過程,堪稱神跡。我能感受到,幾個月期間,術者對手術的理解有了巨大的飛躍。”
梅哈爾夫人顫抖著,努力坐直,“當時大家感慨梅哈爾獲得了神祗的青睞,那種情況下還能恢復最基本的健康。”
“但是請各位注意,術者現在的水平已經超越幾個月前做研磨術的水平,幾乎已經達到完美。”
“梅哈爾知道們的頑固,他會用生命為諸位證明,這是一個多么璀璨的新星,他的每一項研究都和當年愛因斯坦拿出的所有理論一樣,具有開創性!”
“技術的進步,會讓生命更美好,難道這不是諾貝爾閣下的本意么?梅哈爾已經延續了美好的生命,在座諸位呢?”
“對了,我已經找了皇家科學院的奧爾森博士,一同觀看手術直播。這個時間,他正在我的實驗室里準備相關的動態三維圖像的設備。”
注:諾貝爾醫學、生物學獎獎牌上刻的拉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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