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點了點頭，眼睛微微彎了一下，仿佛是在笑。

“術后您去我那看一眼？胃底動脈栓塞的患者，按照您的醫囑治療，現在狀態好多了。”朱良辰道。

周春勇心里一陣膩歪，但更多的是詫異。

朱良辰是什么脾氣，他怎么能不清楚。這狗日的是要吃回頭草？按照他對朱良辰的了解，這根本不可能啊！

可是看他低眉順目的樣子，估計是跪了。還是特么的和自己爭著搶著跪，看誰的姿勢更銷魂。

周春勇轉念一想，朱良辰跪不跪的自己說了不算。有孔主任的關系，鄭老板怕是也抹不開臉。

自己貼上去的算早，鄭老板這么厚道，應該不會……他越想越多，那一絲的罅隙也被打開。

跟著去內蒙，路遠點有什么？朱良辰做不到的，自己就要做到。周春勇心里拿定主意，馬上開始盤算術后的事情。

“行，術后去看一眼。”

“鄭老板，我這面安排了頓便飯，您可一定要吃口。”周春勇知道鄭仁幫朱良辰救臺的事兒，那次鄭仁一口飯都沒吃就走了。

他一面是要拉近自己和鄭仁的關系，一面是舊事重提，惡心朱良辰。

這些勾心斗角的小伎倆鄭仁也不在意，根本沒走腦子，笑了笑道：“看一眼就去吃，不過時間不會很長，明天還要趕飛機。”

想到這里，鄭仁楞了一下。

黑子怎么辦？幾個人都走了，黑子難道要寄養么？

“馮啊。”鄭仁叫了一聲。

馮旭輝像是瞬移一般，從不打眼的角落里來到鄭仁面前。

“幫我問一下，寵物托運要什么手續。要是來得及，麻煩你和伊人聯系，去辦理一下寵物托運。”鄭仁道。

“好。”馮旭輝根本沒有問為什么，領命而去。

他走之前特意和劉曉潔交代了事情，哪個箱子里有鄭老板可能需要的東西，生怕劉曉潔手生，遇到特殊情況給耽誤了手術。

即便只是熟悉到骨子里面的TIPs手術，馮旭輝依舊小心翼翼。

鄭仁笑著把他攆走，這面有自己，還能不認識耗材？

在他眼里，劉曉潔根本不是一個漂亮的、剛畢業的女孩兒。臉盲晚期的鄭仁，看什么都像是打了馬賽克，多次見面這層馬賽克才會漸漸淡去。

劉曉潔只是一個力工，幫著拉箱子的。至于是男是女，鄭仁似乎都忘記了。

第八臺……

第九臺……

第十二臺……

周春勇越做越是興奮，越做越是手順。

那層天花板已經破碎，隨時都會破碎。

下臺后，周春勇的手微微顫抖，這是興奮的。他強自遏制，以免讓鄭老板認為自己已經老了，上不去手術臺了。

第十三臺手術。

“啪”止血鉗子敲在橈骨徑突上。

“周主任，這里已經是第三次犯同樣的毛病了，下次注意。”鄭仁淡淡的說到。

話音沒落，身邊的周春勇身體軟塌塌的倒了下去，手里的導絲順著血管抽了出來。

鄭仁手疾眼快，直接抓住導絲，沒有出事兒。

他回頭看了一眼周春勇，系統面板背景略顯紅色，寫的很清楚——低血糖。

“扶周主任出去休息，50ml50葡萄糖靜脈注射。對了，再給周主任喝一瓶10的葡萄糖。”鄭仁和身后準備按壓的帶組教授說到。

帶組教授已經懵了。

周主任這是暈臺了？不能夠啊。

不過今天從一早到現在，手術是越做越快，但大半天水米沒打牙。

穿著幾十斤的鉛衣，站了六七個小時，連口水都沒喝，低血糖的可能性很大。

帶組教授連忙招呼護士進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周春勇抬進去。

周春勇還有意識，但卻不是很清楚。

出了手術室，他見朱良辰站起來，拼命壓榨身體最后的一絲力量，“你去和鄭老板配臺。”

說完，就再也沒力氣說哪怕一個字。

朱良辰想上自己的手術？開玩笑！哪怕有一口氣在，也不能讓他上。

這是周春勇最后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周春勇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一個點滴架在旁邊，護士長半蹲在一邊正在測微量血糖值。

“沒事了。”周春勇有氣無力的說到。

“周主任，可嚇死我了。”護士長看著微量血糖儀上8.4m摸l/L的數值，也放了心。

“低血糖了？”周春勇苦笑了一下，“真是老嘍。”

“第一次測量值是1.2，現在好多了。”護士長道。

周春勇聽都沒聽，緩緩坐起來，看了一眼朱良辰沒上手術，這才放了心。

“小周啊，你也別太拼了。”林老緩緩的說到。

“林老，我這不是……”周春勇苦笑，瞄了一眼朱良辰，沒繼續說下去。

這可不是顯擺的時候。

真等那層天花板……不對，自己在低血糖發作暈臺的瞬間，似乎感受到了一絲異常。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全身濕漉漉的，隔離服已經被汗水浸透。

連沙發上都有一個人形的痕跡。

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周春勇搖了搖頭。

“主任，您躺著。”護士長連忙說到：“剛才我要抬您去值班室，您說什么都沒讓，還記得這事兒么？”

“不記得了。”周春勇伸手，“糖水。”

護士長馬上打開一瓶10的葡萄糖遞到周春勇的手里。

咕嘟咕嘟，周春勇一口氣把葡萄糖喝下去，看了一眼操作臺上的屏幕，估算著時間。

5分鐘吸收，補充身體缺失的水分，自己應該有可能恢復一部分體力，

勉強撐著上臺去試試，看看自己的技術水平是不是真的有提升。

到了他這種水準，想要提升哪怕一絲都要費九牛二虎之力。一旦有突破，不馬上試試，周春勇覺得自己晚上都睡不著覺。

此刻，周春勇也顧不上朱良辰在場，他腦海里想的都是要上臺！去做手術！

“小周啊，注意身體。”林老勸阻道。

“沒事，林老。”周春勇沒有十分客氣，擦了一把汗，透過鉛化玻璃看著里面的手術。

在鄭仁轉身下臺的一瞬間，周春勇勉強撐著站起來。

氣密鉛門打開，鄭仁走出來。

“周主任，你趕緊躺著。”鄭仁道：“下次做手術，中間還是得吃點東西。”

“不用，不用，下臺手術我跟著上。”周春勇勉強擠出一絲笑。

“手術？患者都做完了。”鄭仁道。

周春勇眼前一黑，差點沒又暈過去。

自己這是躺了多久，鄭老板怎么把患者都給做了。他心里淚如雨下，我的患者！

“后面我的手術，在你犯錯誤的地兒，都略有停頓，你有時間好好看看過程，應該能有體會。”鄭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