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馬處長再次進來,會議室里安靜下來。
“沒事的人都回吧。”馬處長看起來沒什么精神,他說完后見鄭仁竟然還沒走,便走過去勉強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鄭老板,您怎么沒回家?”
“我留下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鄭仁道:“馬處,現在什么情況?”
“還能怎么樣。”馬處長沮喪的說道,“完全沒辦法,他們不打不鬧,就是問路人要點吃的,現在自媒體上已經開始宣傳了。”
“無良醫院毆打患者,窮苦病人流落街頭。是這個么?看著標題沒什么。”蘇云玩著手機說道。
馬處長是真想踹他一腳,要不是打不過他,要不是還有老班長和范天水站在一邊的話。
這都沒什么?馬處長真不知道蘇云怎么好意思說出這種話。輿情洶涌,那可是會要人命的!
而且,
這還僅僅只是一個開端。
阮玲玉死的時候說人言可畏,雖然換到偌大的帝都醫大附院身上,依舊是這樣。哪怕是醫大附院,在這片網絡織成的世界里,它依舊很小,依舊微不足道。
面對的壓力是鋪天蓋地的報道,許院長下令必須要抓緊時間解決這個問題。不管付出什么代價,一定不能讓事情再發酵了。
要不然不知道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自媒體還能說出什么聳人聽聞的事情來。
“照片拍攝的角度還好,算是業余中的專業手法。”蘇云拿著手機悠閑說道。
馬處長已經要冒火了,他怒視蘇云。
“你自己看么,的確是這樣。馬處你別著急,發脾氣解決不了問題。我要是患者家屬,事情沒有發酵到讓你害怕的程度就不會做下來談。”蘇云微笑著說道,“馬處長,坐下說。說實話,你這處理的太慢了。”
馬處長也是搞醫務處工作的老手,解決醫療糾紛幾十年,什么事兒沒見過,下面的步驟自然知道。
先用輿情施加壓力,壓力大到一定程度自然上面有人看不過去,要醫大附院抓緊時間解決這事兒。
所謂壓力,這是其中之一。
在出事的第一時間馬處長就意識到這是一個SSS級的事件,必須要立即解決。可這次事情鬧的太邪乎,患者家屬帶著患者走,不打不鬧,只是在醫大附院門口當乞丐,問路人要東西吃。
利用帝都人民的憐憫、同情,自動把事情放大。他們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販賣同情就足夠了。
再加上那些想要借此訛詐一筆的無良自媒體,事態迅速脫離馬處長的控制,只能任由發展。
“我倒是想談,可患者家屬根本不跟我談這事兒。他們……就說在外面住一晚上就走。”馬處長嘆了口氣坐下說道。
這時候他也需要舒緩一下緊張的神經,施放壓力。
“別扯淡,馬處,你這話本身邏輯就有問題。”蘇云笑著說到,“肯定談了吧。”
馬處長點了點頭,又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你和患者家屬談的怎么樣?”蘇云追問道。
“我去找主事的人,一般情況下這時候會有一個中年男人跟我去談賠付的問題。但這次患者家屬只是哭,還有幾個女人哀嚎,說她們馬上走,讓我別打人。至于人群里有幾個男人,我看他們也沒有和我談的意思。”
鄭仁聽馬處長這么說,開始覺得這件事情荒謬至極,無法想象。
一想到當時的畫面,患者裹著被子坐在路邊,眼睛里流血……這是活生生的驚悚恐怖電影。這群人的心是真大,現在這種情況竟然還不滿足。
“報警了么?”蘇云問道。
“報了,警察來也沒辦法。人家沒打沒鬧,就說是歇口氣,正在湊錢買火車票,肯定不給帝都人民添麻煩,一定抓緊時間走。”
馬處長說著,也差點委屈的哭出聲來。
“我能看出來,來辦事兒的警察是從心眼里看不起咱們。”馬處長心里相當有逼數的說道,“鄭老板,蘇教授,您二位說怎么辦,動手的能解決,這種不動手的是真沒轍。”
鄭仁嘆了口氣。
這特么的,都什么事兒。
“我怎么解釋都不行,下面就一點點拖著。我也理解,估計除了刑警之外,片警根本沒遇到過這么慘的事兒。說實話,我都沒遇到過。什么泣血之類的從前都覺得是扯淡,我要是路人也得跟著啐一口。”
“馬處,你這就不對了。”蘇云道,“立場堅定斗志強,你這醫務處長怎么當的。”
“蘇教授,咱是看了視頻的,可我一直琢磨,到現在也沒琢磨出來個頭緒。剛才相關科室會診,有說是眼底出血的,有說是動脈瘤的,有說是靜脈破裂的,但沒有一個能自圓其說。”
說著,馬處長又深深的嘆了口氣,像是一個怨婦。
“我跟患者說,咱去眼科查查看,別真有什么事兒。剛一說,患者站起來就跪在地上給我磕頭,說讓我放過他,再去醫院他肯定不能活著出來。”
“患者就穿了個褲衩,一身的傷,全身血,冰天雪地的跪在那里。”馬處長一腔子的塊壘,差點沒被憋過去。
設身處地的想了想,不管是換誰都束手無策。
“現在準備怎么解決?”鄭仁問道。
“先找各個媒體,盡量把事情壓一下。上面的意思是趕緊讓他們走,事情別再鬧大了。就這,已經是最近幾年最惡劣的事件了。”
“前幾年,古塔醫院,有百十個患者家屬把醫院的招牌都砸了,這事兒你們知道么?”馬處長問。
“知道。”蘇云道,“馬處你說的對,的確是有掃黑除惡以來最惡劣的事件,這事兒攤誰身上誰倒霉啊。”
馬處長欲哭無淚,自己是真倒霉,真的。
想著,他開始遷怒于孫超主任。
“孫主任,文斌院長剛才很生氣,問我是怎么管理的科室,你們收患者的時候沒長眼睛么。”馬處長沉聲說道,“你好好想想,這事兒怎么跟院里面解釋。”
孫超早都懵了,他眼睛里一點光芒都沒有的看了看馬處長,啞聲問道,“是要我辭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