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文學)
“公司的事還沒忙完,你先陪著爺爺吃飯吧。”
趁著爺爺去洗手間上廁所,世昕給父親打了個電話。
對面的聲音傳來,盡管在刻意掩蓋,卻依舊能夠聽出憔悴疲憊的感覺。
“你媽要是說什么,別管她。”猶豫了一會兒,電話那邊又開口補充,“她說什么你別忘心里去,這么些年了,也一直是這么過來的。”
“我知道。”世昕什么也沒抱怨,“您忙公司吧。”
“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直接睡在公司辦公室里,你和爺爺不用管我了。”
“好。”世昕剛掛斷電話,客廳就傳來爺爺中氣十足的喊聲。
“昕昕,開始播京劇了,快到客廳來,待會兒再給你爸打電話吧。”
世昕爺爺是票友兒,就算是出門遛個彎兒,還要揣個收音機聽京劇。
“繼傳統”
“天道酬勤”
“任逍遙”
世昕爺爺隨著電視劇里的聲音哼得有腔有調兒。
哼唱了好一陣子,嗓子有些發干,端起桌子上放著的茶杯,抿了一口。
“還得是高碎這味道好。”
世昕爺爺說著,看了孫女兒一眼,“還是我孫女兒懂我這掙了錢了,就給我買什么碧螺春,西湖龍井,武夷山大紅袍……”
“也不想想我這歲數了,還不是喝習慣的順口兒的?”
“買了大幾千一斤的茶寄回家,倒不如踏踏實實買幾斤吳裕泰的高碎給我拿回家來。”
“公司公司,那錢不是自己掙的?又真掙了多少?遭錢!”
世昕給爺爺續了半杯茶,沒說什么——爺爺氣的其實是父親不回家陪著親人。而且,掙再多的錢,也沒必要遭錢。
老一輩人的心理有時候就是這樣,他們經歷過曾經的艱苦卓絕,有了錢也舍不得花,最見不慣這些“糟蹋錢”的行為。
他們想的,永遠是“居安思危”、“先苦后甜”這種道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態,最是見不慣。
“來日方長顯身手”
“甘灑熱血寫春秋”
電視機上的京劇已經唱罷,《梨園錦繡》的薈萃與推陳出新聽得爺孫倆激情澎湃。
“可惜了,剛剛沒給錄下來。”世昕爺爺念叨了一句,“要不到時候開春兒我遛鳥兒的時候兒,又有的可聽了。”
“現在網上都能下載,我回頭給您下載到手機里。”
所以說兒子不經常在身邊陪伴,但好歹孫女兒天天在家,世昕爺爺也學會了智能手機的基本操作方式。
有時候誤打誤撞還能自己搜到點兒京劇的視頻聽——可畢竟還是習慣了拿收音機和磁帶聽京劇,拿手機看京劇視頻這件事兒世昕爺爺還是第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如今科技發展太快,歷史前進的滾滾洪流,不可能等待任何人。有的老人實在追不上社會發展的步伐,便只能靠家庭的陪伴與社會的理解。
“還真別說,有了這手機以后啊,去買點心都容易了。”世昕爺爺點了點頭,又抿了兩口茶。
“不過平時買點兒稻香村的點心,政府補貼我們80歲以上老人那養老卷還花不完呢!”
春晚接近尾聲,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少了往年被煙花爆竹覆蓋的盛況,任是誰也有些興致缺缺。
窗外的燈盞依舊亮著,國家治理光污染的強度提高,往日里輛車半面天空的LED燈牌按時按點兒的熄滅,沒有了往日車流的街道上,竟顯得有些空寂。
“賀奧,你哥我你這么小時候也沒這么鬧騰過啊!”看著弟弟正踩著自己的滑板在屋里轉悠,叮了咣啷鬧出一堆響動兒,賀博憋著剛剛打輸游戲的煩悶,開始和弟弟講道理。
賀博父母樂的見此,所以也不橫加看管,就由著兩兄弟自己相處。
“這都凌晨了,叮了咣啷的弄得人家樓里邊兒別人怎么辦?”
“雖說你這滑板玩的挺溜的,咱也不能大半夜玩吧?不說影不影響你哥我,你不怕樓下來揍你啊?”
“咱家要是和盛安寧她們家似的,正好兒趕上樓下設備層,你折騰還好說點兒。”賀博放下手里手機,看著弟弟,語重心長。
“而且就算是那樣兒,順著墻體還傳到別人家去呢,所以這種東西就白天到樓下去玩!”
看著和平時點兒郎當的樣子截然不同的兒子,賀博父母都頗為欣慰——這是長大了。
賀奧剎住滑板,從上面蹦了下來,乖巧的拎起滑板,放回了該放的地方。
“兒子,才開學沒多久,你們可就是準高三了,對大學有沒有什么想法兒?”
閑來無事,賀博父親開始和賀博聊起了未來規劃。
賀博又開了一局游戲,拉了康春駿在內的幾個人當隊友兒,游戲里的戰況正膠著著。
“啊?這能有什么規劃呀?”
“這不就是考哪兒是哪兒么……考都沒考,規劃什么?”
賀博連頭都沒抬,繼續看著手機,手里更是一直沒停下來。
“你爸我當年可是高一就規劃好了。一年之計在于春,現在不規劃好了,你還打算考完再想?”
“有這么漫無標的就去學習的?”
“超常發揮,失常發揮的都有,誰知道最后能考多少分呢?”賀博顯然很不贊同父親的話,“靠!康春駿你傻吧!”
“那你也得有個目標學校吧,有目標才好努力。”
“沒有。”賀博回答的干脆。
“那你就沒有感興趣的專業?”
“沒有。”
“就算是有,誰知道最后又會選什么呢?”賀博手里不停,嘴也沒閑著,“再說了,我兩年前喜歡計算機編程,保不齊我兩年后就喜歡考古了。”
賀博父親是個講道理的,很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自己家兒子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自己也不好再強行摻和。
在兒子身旁坐了一會兒,賀博父親便起身和媳婦兒聊天兒去了,留下賀博一個人打著游戲。
“終于贏了。”賀博松了口氣,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剛剛父親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
兩三點鐘,守夜的人早都困的人仰馬翻,偌大的北京城,只剩下街道兩旁的燈光。
沒有月的大年初一凌晨也沒有星星,塔樓里的燈光一盞盞熄滅,北京城徹底陷入了寂靜,難得的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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