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唐

第五十七章 秋風習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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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過了立秋,但七月的陽光仍帶著可以熔化萬物的艷紅。

安然坐在門口的地上,后背被太陽烤的一片**辣的。院子里的蘭草被這炙熱的陽光打的蔫蔫的,就像安然第一次看到它們時那樣,葉子的邊角帶著微微的黃色,好像會活活曬死在院中一般。可兩個春去春回,它們依舊活的好好的,長的也比原先高出了不少。

安然盯著有些枯黃的蘭草,伸手掰斷了其中一片長長的葉子。

其實早在她看到那把沒有編號的短刀時,她就知道了會有這么一天。沈宣義和樊勝皆是楚王的人,他們以嫁妝箱為掩飾運送私鑄兵器,毋庸置疑是楚王的意思。只是她沒想到事情發生的這么快,她以為至少會等到楚王起兵。她還想過,也許楚王在那之前會突然想通了,如延平說的那樣,去做個游山玩水的閑散王爺。可惜帝位的誘惑注定了楚王不會輕易放手,身在京城,身不由己。而且,就算楚王做了那無所事事的王爺,她又真的能放下過往的一切,沒心沒肺的跟著他四處玩樂嗎?她大概也不能吧,她還有未報的仇,還有抹不去的記憶。沒有人可以抗拒命運的洪流,她是如此,楚王亦是如此。

孟娘陪她在地上坐了一會,太陽逐漸西斜,整個院子都浸入了血一樣的顏色里。

小滿在她周圍跑來跑去,好奇的問她是怎么被王爺撿回來的。小滿很不高興的說,這個院子自王妃故去后,一直閑置著,王爺叫她們在院中打掃,保留王妃生前院子的原貌,還以為王爺是個長情之人,沒想到這么快就讓別的姑娘住進來了……見小滿口無遮攔的越說越多,孟娘趕緊打發她去膳房端點藥膳過來。

摸了摸安然凌亂的頭發,孟娘把安然扶進屋里,頗有耐心的給她梳理頭發。孟娘的聲音十分溫柔,說了很多安撫的話,讓她安心的住下,只要待在閑云閣,等外面的風波徹底過去,她就安全了。閑云閣位置偏僻,離王府的主要院落都遠,郡主很少會到這邊來,等李元湛回來,自然會好好安頓她。

安然一直沉默不語,直待孟娘給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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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頭發整理好,她看了看銅鏡中熟悉的垂云髻,才面無表情的道:“孟娘知道我是誰吧。”

孟娘把梳子放在桌臺上:“王爺昨日告訴我時我還不信,可我一看到王妃的眼睛就明白了。我見過很多女子,沒有哪個女子的眼睛像王妃這般澄澈動人。只是王妃這樣貌……這兩年定是遭了大罪了……我早年聽說過燒傷之人可通過換皮重塑容顏,十人九死,便是抵不過蝕骨的疼……我還記得王妃以前跟個孩子似的,吃藥都會苦得直跳腳,怎么能受得起那樣的罪……”

說著說著孟娘抹起了眼淚。

安然偏過頭去,嘆了口氣:“別叫我王妃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我早就不是你們的王妃了。李元湛救我,我很感激,可我不能躲在這里。孟娘也知道,我已是楚王妃,無論楚王犯下何罪,我都該與他一起承擔,生死與共。若是孟娘真的知我懂我,就莫再勸我。”

安然站起身,肩膀上的疼逐漸變成了麻木。她拿起外衫胡亂套在外面,往外走去。小滿端著藥膳正欲進屋,看到她直沖沖的往院門去,不由得看了看手里的藥膳,不知是該端進屋,還是跟上去。

“趙姑娘。”

安然還未踏出院門,華南先一步擋在了她面前。安然覺得好笑,這個場景重復了多少遍,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她有時候真是好奇,李元湛莫不是跟她杠上了,非要事事不遂她的意。他救她,大概也只是想繼續和她杠下去罷。

安然毫不猶豫的拔下發間的銀簪,那是孟娘給她梳垂云髻的時候給她戴上的,看著銅鏡的時候她便覺得此簪可用,若是李元湛不讓她出去,她就憑此簪以自己的性命做威脅。

豈料華南眼疾手快,她還未把簪子戳到脖子上,就覺得手腕一痛,手里的簪子瞬間掉在地上。

“多有得罪。”華南的聲音里還透著心有余悸的緊張。

接著,安然的后脖頸一麻,再次落入無限下墜的黑暗。

那日之后,李元湛命人收去了閑云閣所有的尖銳物品,連盛藥膳的瓷碗都換

換成了木碗,華南和孟娘時時刻刻盯著安然,絲毫不敢懈怠。

安然要求見一見李元湛,她懇請華南幫她傳話,但不管傳多少次都得不到一點回答。

秋風習習,蘭草的葉子越來越黃,安然的身子越來越差。

她開始拒絕吃任何東西,藥膳早上端進來,傍晚又原樣端回去。

終于在藥膳第三次端回去后,她見到了李元湛。

那是一個下午,秋日的陽光燦爛的令人暈眩。孟娘小聲告訴安然,王爺來看她了。安然躺在床榻上,往門外看去,李元湛披著金光從院中走來,皎潔的面容在金光中晃得叫人睜不開眼睛。

走到門口時,他遲疑了片刻,也許是想到了上次走進這間屋子的不愉快,也許是舍不得外面金燦燦的光輝,總之他猶豫了一下,不過最后還是踏了進來。

孟娘見他進來,趕緊把安然扶起來,在她身后放了個錦墊,又看了一眼李元湛,才慢慢退出去。

安然望著李元湛,李元湛卻沒有看她,只是在那立著。良久的沉默,屋里安靜的可以聽到他輕微的呼吸。

她原先在心里重復了很多遍的與他對峙的言辭,此刻竟都忘得一干二凈,在心里咒罵他的那些話,也都忘得一干二凈。

良久良久,她一字一頓道:“放我走。”

李元湛一動不動的立著,又過了好久才把目光挪到她面上,像是被她消瘦的面容刺痛,那目光只停留了一下下,就又挪開了。

“你就這么想和他一起死?”他淡淡的問。

“他是我夫君,我是他的妻,自然生死相隨。”安然平靜的凝視著他。“我雖長于邊境,沒學過什么規矩禮法,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事,我也是萬萬做不來的。他既觸犯律法,我不會替他辯駁,但求和他共同承擔所有罪責。”

“你知道律法就好。”李元湛笑了笑:“依據律法,你仍屬于齊王府。你的庚帖與戶籍皆在我手里,只要我不給你放妻書且歸還庚帖,你的夫君,便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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