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鄭重肅穆地回答并重復,“青玄國,沒錯,是青玄國。”
無憂國上至皇族下至黎民,都知道有這么一個青玄國。青玄國原本是個與無憂國實力相當但卻是男尊女卑,所以百年來無憂國與青玄國爭端不斷,直到永春公主花無秋被十一王爺擄去不知所蹤,斷雨將軍蒼然戰死沙場,驚風將軍無心征戰,平雷將軍前往青玄國后再未歸國,至此兩國終于停止了征伐。
永春公主歸國之后,她卻提出與青玄國談和乃至愿意下嫁青玄國的荒謬建議,女王一怒之下將之囚禁天牢,后來公主拼死逃出再無音訊。至此無憂國與青玄國再無瓜葛。但幾年后卻傳來天翔國臣服于青玄國的消息,這無疑是給了無憂國一個大大的威脅。
雖然如今無憂國與青辰國風辰國為盟,但也保不齊青玄國不會想出別的陰謀詭計……青玄國行此卑劣伎倆,斷無憂國百姓水源,似乎鐵了心要逼無憂國作出他滿意的回應。
青玄國君,當年的十一王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手段百變,就連永春公主也不是他的對手,如今的攝政王花無諱,又能跟他斗出個什么結果?想到這里,女官忍不住提起精神,準備應對花無諱的各種問話。
“奏折送到本王寢宮。”花無諱冷著臉,彎腰抱起花志詠,一步一步走出長樂宮。
青玄國君突然作這一出,似乎毫不忌憚無憂國青辰國風辰國三國聯手,即便放棄先前攻打風辰國的計劃,如今對無憂國施此伎倆,也是抱定了要吞并無憂國之心。花無諱心中知曉,那青玄國君不過是知道葉云卿已失勢,而花無秋又在他手上,所以明目張膽地欺無憂國國中無人罷了。
花無諱只覺得好奇,青玄國君為何不直接護送花無秋回無憂國,到時花無秋應先王圣旨登基為王,無憂國自然也就落入他囊中——大費周章地圍河改道,逼迫他作出反應,究竟出于何故
連月以來,無憂國派出去的暗影及臥底,送回的情報愈發少了,刺殺任務也不多,千影閣幾近荒廢……這是否昭示著無憂國將亡花無諱知道這段日子自己耽于私人情愁,誤了國事,但轉念一想,即便葉云卿未死,聞川未死,這無憂國,在青玄國君喪心病狂的掠奪下,遲早要淪陷……
花無諱低頭看看懷中的花志詠,見他蒼白的小臉上全無半點憂國之色,有的只是茫然。也是,這么一個孩子知道什么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過去,現在,都不知道,將來也不會。失去一切心意的托付,已如行尸走肉般無用。
回到寢宮時,女官已先一步將奏折送到了幾案上。花無諱放下花志詠,淡淡地吩咐他:“詠兒,就在殿前,不要跑遠了。”花志詠懂事地點頭,隨即走到殿前的桂花樹下,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撿著落花。
花無諱坐在幾案前,翻開奏折細細看起來。東有旱災,南有匪患,西有糧荒,北有民怨……花無諱批閱了一部分奏折,突然間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匪患,撥出軍餉招兵買馬,平定即可。糧荒,開倉放糧安定民心則已。旱災無憂國東部乃是沙漠,只有沙漠邊緣一條玉帶河為地表水源,湖泊甚少,土地板結難以掘井,除了打通河道別無他法。民怨,大約是百姓怨他這個攝政王太過無能,還有葉云卿那不明不白的死……實在不知該如何去做。
花無諱覺得腦袋脹痛,看著奏折上那一個個字眼更是乏從心來,一怒之下揮臂將奏折掃落在地。不明情況的侍婢沖進來,小心翼翼地將奏折撿起。
“這就是花無秋心心念念的王位,有什么好,能帶給她什么……”花無諱眼里滿是痛苦的光亮,沾染了墨跡的紫色衣袖垂在一旁,花無諱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起身走出殿外。“本王要同王上去繁英湖,備輦。”
花無諱登上繁英湖湖心小島,攜瑤琴一把,端坐亭中悠悠彈奏。
琴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隨紫檀香裊娜的煙絲冉冉而升。紫色的衣袖揮舞抖動,與他的長發相交纏,一陣風來瀟灑盡現。曾有人說他是無憂國最美的男子。
即便是如此,花無秋不要他,葉云卿也沒有為他留下。無憂國舉國上下,也沒有將他看得多重。他只是一個即將被無數后人唾罵的喪國之主。
花志詠在亭子的階梯上站著,聽著皇叔的琴聲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娘。回頭看了看皇叔,他的臉色不大好,花志詠默默走下去,琴聲卻戛然而止。
“詠兒,你過來。”
花志詠回過身走到花無諱身邊,花無諱突然打開酒瓶遞給他,“喝一口。”花志詠愣住,但一瞥皇叔那冷定的眼光,不得不接過來喝了一口。酒味辛辣,燒得喉嚨發熱,花志詠被嗆得眼淚汪汪。
“自今日起,你就是大人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花無諱直視著花志詠的眼睛,仿佛對他的心思洞若觀火。“你想找你娘,就得先做一件事。”
“什么”花志詠的眼睛忽地變得靈動起來,“我要怎么做”
“去青玄國,認祖歸宗。”花無諱冷淡地勾起嘴角,花無秋可真是個狡猾的家伙,偷偷生下青玄國君的孩子,騙了無憂國所有的人。“你的生父,是青玄國君。你娘,就在青玄國。”
無憂國雖廣,卻不是他想要的,更何況如今無憂國已失當年繁盛,誰來做主都是自尋煩惱。青玄國君,花無秋,他們想要,那就拿去吧。花無諱拉住花志詠的手,交代他:“我會安排人送你去青玄國,見了你爹娘,一切也就到頭了。”
花無諱沒想到和花無秋斗來斗去,最后他竟然是主動把這一切還回了她手里。也不知她又會如何想。
此時一個隨從呈上來從湖底找到的紫玉簪子,花無諱見到那點紫光,禁不住動容。幾乎是撲過去,把簪子搶回來,攥在手心不肯松開,仿佛抓住簪子就能同時抓住別的什么。
花志詠看著皇叔攥著先前親手丟掉那支簪子,感到萬分疑惑。明明扔的時候那樣決絕,現下撿了回來,怎么卻像護著什么寶貝似的皇叔的一切行動,都讓他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