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我妻誰

第二十三章 各自有打算

蘇晴沉默著,就在元初一以為她不會再繼續這次談話時,她抬起頭,眼圈微紅,“我有了身孕,又沒了。”

元初一大驚,蘇晴有了身孕,這在葉家絕對是一件大事,為何從沒聽人提過?又怎么就沒了?“大哥不準你說?”

蘇晴搖頭,“他不知道。”

“那怎么……”元初一徹底糊涂了,“和碧玉有關?”

“孩子的事跟誰都沒有關系,是我自己不小心……”蘇晴面色灰敗,仿似豁出去了,“前段時間,我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沒敢和相公說,閨中之事……便以不舒服一直推脫,后來孩子沒了,我身子一直沒見大好,相公他……他似乎有意想收了碧玉,所以我不能上山的事不能讓碧玉知道。”

“沒敢?”元初一不太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難道蘇晴不知道一個孩子對葉家而言意味著什么嗎?她有了身孕,全府上下只會將她如寶貝般供著,何來“不敢”之說?還是……“那個孩子……不是大哥的?”

蘇晴猛然抬頭,不能置信地盯著元初一,“當然是!你怎會這么想?”

元初一微訕,歉然一笑,“看來你得從頭說起,為什么不敢說?”

“我怕說了……他太高興……太緊張……如果有了意外,他……”蘇晴閉了閉眼睛,整個人哆嗦一下,眼淚從眼角滑出,“他會打我的……”

元初一極詫,“他打過你?”

蘇晴搖頭,極力地搖,聲音也變得嘶竭,“沒有!我是怕!我怕他打我!如果他知道孩子沒了,他一定會打我,會打死我!”

看著處于崩潰邊緣的蘇晴,元初一突然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說葉彥無恥小人內心陰暗元初一同意,可說他種自負過了頭的男人會打女人,元初一不相信。而且葉彥與蘇晴成親四五年,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如果葉彥不是和葉真有共同愛好,那么就是他與蘇晴的感情尚好,既然如此,蘇晴為何會有這種聯想?而且形容悲慟?

這是一個理不清的謎團,蘇晴顯然也沒打算細說,哭了一會,情緒漸漸平復,抽咽著對元初一說:“前幾天陪婆婆去法隱寺,我就覺得身子不太對勁,本想請個大夫看看,但碧玉現在一心想著收房的事,我怕與她說了實話,反而……”蘇晴吸吸鼻子,略去后面的話,“所以我想借著這次上山之名到別處去調養幾日,但我不知該和誰商量……”

“所以你來找我,因為我今天幫了你?”元初一輕輕地將話接下去,微感心酸。

蘇晴和以前的元楚怡……太像了。

并非不知道該相信誰,而是身邊無人可信,沒有關心她的人,她自然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所以,一個小小的善意之舉,便被她當做救命稻草,牢牢抓住。

“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我也不想知道,”元初一不知道蘇晴為何會產生那種聯想,是因為她曾經見過這樣的事,在心中扎了根,從而驚懼?“你說的事我會去做,不過,不是我‘代’你去望月山,而是我們一起去。”

蘇晴動了動唇剛想說話,元初一抬手止住她,“你的身子不是幾日就能調理好的,我會找理由跟你一起去望月山,之后你只管去休養,我求到藥后會想辦法解釋你為何遲歸。”

“你答應了?”蘇晴看起來既驚喜又茫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好一會才又問:“怎么解釋?”

元初一搖搖頭,“還沒想到,到望月山來回至少三天,還有很長時間可以去想。”

總會想到的。

將努力壓抑情緒的蘇晴送出南房,元初一特地留意了一下在外等候的碧玉,見她與梅香一樣穿著府中大丫頭的衣裙,發飾也不出挑,僅是一支普通銀簪,巴掌大的小臉脂粉未施,唇紅眉黛十分清秀,眉眼間沒有絲毫焦躁,見了蘇晴更是低眉順目進退有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心想被收房的模樣。

反倒是蘇晴,對碧玉明顯冷淡很多,不用刻意觀察也感覺得到。

元初一琢磨著,這大概緣于女人的嫉妒之心,丈夫要收了自己的丫頭,自己不能反對,便開始瞅那丫頭不順眼。不知道她還有沒有這種嫉妒的機會,元初一自嘲一笑,如果有,她會樂意的。

沿著房外游廊,元初一朝自個臥房走去,進門前,見到廂房里透著燭光,必是葉真回來了。元初一站在門前駐足良久,本打算過去和葉真談談,但想到他這幾天不聞不問一心龜縮的態度,心情不由變得很差,終是沒有過去,回了房間,晚飯也沒用就梳洗休息。

蘇晴母親的引薦信第二天上午就送來了,蘇晴打算啟程時元初一提出隨行。元初一有此決定純粹是同情蘇晴;葉彥則認為她是存心爭功;唐氏淡淡然然的不太上心,好像這事和她沒有關系;至于老爺子,他更關心元初一什么時候才能讓他抱上孫子;再聯想到蘇晴的目的是借此機會出去休養,這讓元初一覺得求藥這事根本就是個笑話。

辭別不是心思的眾人,元初一帶著梅香回攬月居收拾行李,梅香一邊整理衣物一邊向元初一建議,“少夫人,不如讓二公子一起去?二公子不也想出去走走么?”

“他哪是想出去走走……”元初一站到窗前,看著那邊廂房門窗緊閉,心下微黯。

還是談談吧,這么一直避而不見也不是辦法,和離的事也不能就這么撂下。打定主意,元初一來到廂房門前,挺直了后背,輕輕吐出一口氣,抬手敲門。

元初一心里微有些緊張,她不斷盤算著一會葉真開了門,她開口的方式。還是直接了當地闡明厲害關系吧,擺脫她,對葉真而言沒有一點好處。

嗯?沒等到應有的回應,元初一又敲了敲,門內還是一片寂靜。沒人?她微蹙著眉改敲為推,房門應聲而開,房內空無一人,她大為錯愕,疾步入內,見窗前的書桌上有些紙張,最上面一張上留有星點墨漬,是書寫時透過來的墨跡,再看桌上燭臺,蠟燭已經燃沒了,顯然是一夜未熄。

他……走了?就這么逃了?元初一找遍整個廂房,卻并未發現只字片語,不由煩亂地猜想葉真徹夜未眠究竟在寫什么?他又能去哪里?

元初一臉色微白,也不知是生氣還是著急,梅香見狀也跟著著急,想了一會靈光突現,“說不定二公子是去接小姑奶奶了,石榴說夫人昨晚就寫好了信準備送到楊府,要小姑奶奶回來探病呢。”

元初一聞言回頭,眉頭蹙得更緊,“是么?”

葉真由于自身原因,和家人并不親近,成親之后還好了些,但隨后不久葉瑾娘便嫁人了,兄妹二人沒什么機會親近,見了面都不太熱絡,葉真會主動去楊家接她?不過……倒也說不定是唐氏的意思,昨天葉真不是在唐氏那待了好一會才回來么?

其實這事只要問問唐氏就能知道,但元初一沒那么做,她與蘇晴會合后直接離開了合慶園,并未相詢。

“你有心事?”看著元初一時不時地走神,蘇晴輕聲問。

元初一回過神,搖了搖頭,又見蘇晴氣虛體弱地倚在軟墊上,不由暗暗嘆氣。

蘇晴身子不好有段時間了,居然誰都沒有發現,連日日與她同床共枕的葉彥都不知道。到底是蘇晴掩飾得太好,還是,壓根沒人留意這個知書達禮、纖弱柔順的女人呢?

“你母親已到莊子等你了嗎?”昨晚蘇晴提過幾句,她休養的地方是她母親陪嫁的一個小莊子,離遙州城不遠,現在由她母乳一家打理。

蘇晴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婉笑意,“我沒告訴她,省得她擔心。”

元初一不語,她想到了元惜,如果她出了這樣的事,會告訴元惜嗎?她想……她會的。

重生固是奇跡,但,也帶走了她對別人的憐惜,她總想著要先保護自己,才能用自己的能力去保護別人,不知不覺間,就變得自私了。

“這是我母親的信。”蘇晴從軟墊下抽出一封沒有封口的信封,遞給元初一,“后面的車上還有一盒點心,那是大師以前喜歡吃的,替我母親帶去。”

元初一將信收好,“你安心調養,我會和家里說你去念慈庵為婆婆祈福茹素,直到婆婆的腳傷痊愈為止。念慈庵那邊我會安排梅香以你的名義住進去,有什么事也好應對。婆婆的傷勢一旦好了,我會給梅香去信,你在莊子那邊隔個一兩日就派人去梅香那看看,得了信就過去與梅香會合,再一起回來。”

蘇晴聽罷,一時間感動得不知說什么才好。此次出行,她以不欲過多人打攪大師清修為由沒讓碧玉同行,而元初一也只帶了梅香,如果梅香要去念慈庵,那么出城之后,元初一就要孤身上路了,難怪她堅持要兩輛車。

“初一……”第一次直呼元初一的名字,蘇晴有些緊張,但見元初一沒有不快之色,心下稍安,“你其實名為楚怡,對嗎?”

元初一微微挑眉,笑道:“你怎么知道?”這事除了元家人,沒幾個人知道。

蘇晴抿了抿唇,帶著些許的不安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那我……就是沒認錯人了。有件事……我想你該早點知道。”

元初一不禁好奇,蘇晴的秘密似乎很多,她不介意聽上一兩個。

不過,就在蘇晴剛要開口之時,馬車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衛四在外道:“少夫人,前面人太多,咱們繞路吧。”

元初一掀開車簾瞧了瞧,果見前面不遠魚躍客棧門前聚集了不少人,再加上隨行的馬車,足夠八輛馬車并行的大路被占了一大半,另外還有不少看熱鬧的,想從其中穿過簡直難上加難。

“這出了什么大事?”

元初一嘀咕著示意衛四調頭,衛四卻誤以為元初一想打聽打聽,張口攔下一個從人群中退出來的后生,“兄弟,前面出了什么事?”

那后生笑著擺了擺手,“前段時間不是從京城來了個小倌么,好家伙,原來他不是最紅的,和他一路來的那位才是最紅的,這不他的客人全來了么!”

自從上回執行完“趙公子”任務后,衛四對這種事最是不屑,不等那后生說完就要調頭,元初一卻又掀開車簾,問道:“那人姓什么?”

后生道:“好像也姓趙,跟先前那個也不知是不是親戚,嘿……”

也姓趙!

元初一立時鉆出馬車,站到駕位旁朝客棧方向舉目而望,那后生笑道:“現在看不著了,那人走了,剩的這些都是來送他的公子哥。”

“走了?”元初一微愣,“去哪了?”

“好像說是回京城了,遙州到底不比京城啊……”

那后生面目曖昧地感嘆,元初一卻怔忡良久,趙熙……走了?

突地,元初一跳下馬車,回身與車內的蘇晴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你有事就去念慈庵找梅香,她會給我帶話。”說罷不等蘇晴回話,疾步行至后一輛馬車之前,上了車便讓車夫調頭,快馬加鞭地趕出城去。

趙熙走了,葉真同時不見,這,絕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