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睡的迷迷糊糊,只覺得身上熱的很,她下意識想,今天晚上炕燒的太熱了。
她把手腳都伸出被子外面,還是覺得燥熱不堪。
上夜的桃葉聽見動靜,問了一聲:“姑娘?”
阿青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桃葉不放心,披上衣裳過來看。她端著燈湊到跟前,燈光底下阿青緊皺眉頭,滿臉通紅。桃葉嚇了一跳,將燈放下,伸手在阿青額頭上一試。
滾燙!
桃葉趕緊披上衣裳去叫人,阿青自己燒的昏昏沉沉的,聽到身邊有人說話,有人走動,中間她曾經嘔吐過一次,吐過之后她依舊昏沉。
直到早上她的熱度才稍稍降下來,人依舊睡的迷迷糊糊的。不過張伯說了,讓她多睡會兒也無妨。
吳嬸搖頭說:“八成是昨天出門吹了風,天氣冷了,本來不該讓她這時候出門的。”
張伯安慰她:“小病不礙事,讓她多喝些水,飯要是沒有胃口可以先不吃。我抓了副藥,讓大妞看著煎,包管過了今天她就又好好的了。”
吳嬸用帕子很快的拭了下眼角:“又多勞你費心了。”
“你也熬了半宿了,快回去歇著吧,不顧惜自己,也得顧著你肚里這個小的。”
吳嬸確實覺得腿酸眼澀,點了點頭,臨走前吩咐桃葉有事趕緊去和她說。
桃葉送了張伯和吳嬸他們出去,去看了一眼茶爐。大妞正坐在小板凳上煎藥,一面用蒲扇輕輕扇火,桃葉進屋時大妞轉頭看了一眼:“這兒沒事,你先回屋去看著青姐。藥好了我就端過去。”
“是。”桃葉應了一聲,她回去時桃核正老老實實的守在阿青身邊,寸步不離。這孩子就是這么讓人放心,讓她守著,她就一動也不會動,實實在在的這么守著。估計就算這時候發生起火、地動、這實心眼兒的姑娘還是會一動不動的待在原處。
“姑娘醒過沒?”
桃核搖頭。
“你扶姑娘起來一下,我給喂些水。”
阿青并不是真正意義上在睡。她處于一種介于清醒和迷糊之間的狀態。桃核扶她的時候她有意識,桃葉給她圍上一塊布帕,喂水的時候她眼睛也睜開一線。喝了大半杯水。兩人又扶她躺下。
大妞守著小爐子,看著三碗水煎成一碗,用紗布墊了,把藥倒進碗里端進屋。
阿青喝了藥沒一會兒就出了一身汗。桃葉把熱水倒進盆里,擰了帕子替阿青擦了一下身。換上干凈軟和的新的一身里衣。
等快中午的時候阿青的精神好些了,又喝了一碗粥。因為發燒的原因,嘴里發苦,沒什么胃口。趙媽媽也沒多費事做的,就用小砂鍋熬了一鍋米粥,米熬的粒粒開花。粥湯濃稠。這一碗粥喝下去,阿青覺得身上有點力氣了——呃。還有一樣更急迫的感覺。
桃葉和桃核扶她去屏風后,等她方便好了再扶她回來躺下。
喝了水、藥、粥……全是湯水,就算出了一身汗,還有大量的水分得排出來嘛。
晚上那頓阿青吃的還是米粥,不過加了一點脆脆的腌菜心佐粥。吃完了粥,桃葉又端來了一只小碟子。碟子是圓潤晶瑩的白瓷,邊上描著淡綠的兩片細蘭草葉。
碟子里盛著切得薄薄的甜水梨。梨肉晶瑩,因為切得薄,看起來是半透明的,散著淡淡的梨子清香。
“姑娘要是還有胃口,就嘗嘗吧。”
阿青還真有胃口,聞著梨子的清香就覺得胸口不那么悶了。梨子甜甜的,汁水特別多。不知不覺的,竟然把一小碟梨子都吃完了。
桃葉看她有胃口吃東西,心情也跟著松快多了。
“姑娘還想吃點兒什么?”
阿青搖搖頭,現在她感覺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給我拿本書過來吧。”
“姑娘,”桃葉不太贊成:“你這病才剛剛見輕,該多歇息,看書是耗精神的事。”
“睡了一天了,實在不想再睡,我就看一會兒,不想一直躺著。”
桃葉沒辦法,她在書架上看了看,挑了一本最薄的——
這姑娘覺得書嘛,肯定越厚的越讓人費神,越薄的越容易讀通。
阿青背后墊了兩個枕頭,倚在那兒看了半頁書。
這是一本食記,阿青很喜歡看這樣的書。透過那些簡單而精確的描述,她可以盡情的去想象紙頁背后遠方人們的生活方式。他們吃什么,他們怎么吃,他們在不同的季節里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她曾經生活的地方有多么發達的資訊,有許多的渠道可以方便快捷獲得信息。可是在這里,盡管生活在繁華的京城,她的生活方式依然是閉塞的,狹隘的。
阿青看了兩頁,就把書還給了桃葉,乖乖的躺了下來。
外面又起風了……大妞又過來了一趟,她小聲問桃葉阿青的情況,還進來陪阿青說了一會兒話。
“街上有好些店鋪都已經關門了,不過糕點鋪子不一樣,反而生意特別好。”大妞說:“我也進去看了,那些攢盒都做的可好看啦,可是價格也不便宜。最貴的是裝了十八樣點心的三層攢盒,要五兩銀子一盒呢。還有裝了十二樣的,八樣的,六樣的,都有。我買了一個六樣的攢盒,青姐你明天病好了就能吃了。”
阿青笑著點頭:“好啊。”
送走了大妞她還沒有睡著,想了一會兒在書上看到的烤魚,又想起大妞說的點心攢盒。
有點恍惚的時候,一只手輕輕貼在她額前,阿青一下就睜開了眼睛。
有個人站在炕沿邊,手還貼在她的額頭上沒有拿開。
“不燒了。”他的聲音顯得很欣慰。
看到這個突然出現在房里的人,阿青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是你……”
有段日子沒有見到這個人了,阿青這些天也一直沒有閑著,照料吳嬸,幫忙管家,預備過冬過年。可是等到這個人真的出現,阿青才發現……原來她心里頭一直有隱約的期待。
期待再見到這個人。
“你怎么來了?”
“剛回京,聽說你病了。”他在炕沿坐下來,問她:“今天吃了什么?服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