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媽媽的問題是很有針對性的。最開始她開始跑這個差事,就琢磨過自家需要什么人手。夫人那里不用說了,她身邊伺候的,還有給新生的少爺、小姐預備的,最少四個,上不封頂。姑娘就更不用說了,她現在要嫁郡王府了,而且一過門就是世子夫人,而她現在身邊簡直是要啥沒啥。一個世子夫人需要多少人手伺候?唐媽媽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二三十個都不夠。手下的人肯定是各司其職,有內外之分。內里象是貼身服侍的,替她管著賬的,管著衣裳頭面的,管著庫的,管著筆墨書本的。而外事就更多啦,管莊子的管鋪子的管出門往來的……更不要說除了這些重要事務,下面還有許多細碎的小事得要人做。打掃收拾做針線跑腿傳話,宅子越大,需要的人手也越多。打個比方,宮里頭主子一共才多少個?可是服侍的人卻有幾千名。
有一個姑娘看起來很穩重,唐媽媽問她多大,家中有幾口人,有無兄弟姐妹的時候,她說她是家中長女,下面有四個弟弟妹妹。唐媽媽又看了看她的手,才點頭讓她退回原處。
阿青知道這個人唐媽媽已經挑中了,而且職務基本已經算是定下。
有四個弟弟妹妹,又有一雙一看就干過各種活計的手,那么一定有豐富的照顧小孩子的經驗,給將要出生的弟弟妹妹留著最合適不過。當然這只是初步選定,就算她被留下,唐媽媽還要對她們進行各種觀察和教導。
不管到什么時候,人們第一時間關注的,都是長相。
這些姑娘里。有兩個相貌很不錯。她們皮膚柔嫩白晳,頭發烏黑豐厚。和其他人站成一排,可她們的站姿仿佛比旁人顯的更好看一些。
她們是一對親姐妹,據說還是雙胞胎,但是長相并不是一模一樣的。阿青比這時候的人知道的多一些。
異卵雙胞胎的長相就不會一樣,她們這還算差異小的呢。
一眼就能看出她們和旁人不一樣。就比如那個剛才哭過的小姑娘,大家都是低頭站著。哭過的那個姿勢僵硬別扭。脖子就象被擰折了一樣,角度看起來都顯得不舒服。但那兩個漂亮的姑娘,她們的站姿就象一條曲線。彎折如意,線條流暢,看起來整個人顯得那么協調,非常美觀。就這么站著,讓看的人也覺得是種享受。
這種姿態不可能是天生的。肯定需要經年累月的精心培養和訓練才會有。
劉牙婆介紹她們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和其他人不一樣,這一對姐妹是被人轉賣過的。她們應該是由專人培養的,由一位富商買下來,沒過多久。富商將她們當作禮物饋贈給戶部的一個郎官。但那個郎官很快壞了事,這對姐妹和其他家仆一起被發賣,再買下她們的人本來是想將她們收做姬妾的。可家中河東獅兇悍,那個人權衡了一下利弊。不得不向妻子低頭,由那位悍妒的夫人將她們再次發賣,她們到了劉牙婆的手里。
唐媽媽在看到她們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劉牙婆帶這兩個丫頭來是做什么用的。
很多人家在姑娘出嫁的時候會準備陪滕,當然了,現在只有很少人家會真的用同宗同族的姑娘做滕妾,大多數還都是由婢女來充替。
劉牙婆消息靈通,自家姑娘的由圣旨賜婚給了安郡王世子,她一準兒是知道了。所以今天的態度這樣謙恭殷勤,又帶來了這樣出色的一對姐妹花。
可這件事情不是唐媽媽能做主的,在向這對姐妹問話的時候,唐媽媽心里已經認定她們必然擅長的是些風花雪月的事,吹拉彈唱烹茶伺酒那一種。但出乎她意料之外,兩姐妹中自稱是姐姐的那個說:“奴婢會算賬記賬,能兩手同時打算盤。”
阿青和唐媽媽同時吃了一驚。
阿青還不太明白其中的難度,但聽著兩手同打算盤,就已經感到其中的難度了。而唐媽媽閱歷廣,就她所知,這種雙手同時打算盤的本事,只怕那種戶房老吏才能辦到了。
“你是哪里學來的?”唐媽媽忍不住問。
“奴婢原來家中是開貨棧的,打小就喜歡玩算盤和記簿。”
真沒看出來,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唐媽媽倒不怕她說大話,她即然敢這么說,肯定不怕唐媽媽當場找出算盤考她。
再看那個妹妹,唐媽媽都有點兒期待的問她了:“你呢?也和你姐姐一樣嗎?”
那個妹妹看起來沒有姐姐那么爽朗,說話聲音也低一些:“奴婢不如姐姐能干,但是學過一點兒調香。”
唐媽媽的表情也不顯得失望。
“都會調什么香?”
她還是小聲答:“會調的倒不多,也就是馨蘭、蕙露,桃李,芳節這些常用的,金翠和香影那種比較名貴的就不大會了。”
這本事也不亞于她姐姐了!
“你這又是同誰學的?”
“在上一戶人家的時候,同一個老媽媽學的。”
唐媽媽怎么也沒想到看上去明明是一對花瓶的姐妹倆,居然是不同類型的技術人才。
這樣的人才怎么會落到劉牙婆的手里來呢?
但唐媽媽很快就明白過來了。之前見過她們姐妹的人都注意到的是她們的姿色,完全忽略了她們的才能。聽聽劉牙婆說的她們的履歷吧,那幾次轉手,那些人看重的都是一個色字。這樣一對秀麗可人的姐妹花往面前一站,男人們哪還想得到其他的事情?
她們得留下——姑娘出身薄,正需要這樣的人在身邊幫襯。
唐媽媽當然也有點兒疑慮。不過這些可以等將契書打好之后再去細查。萬一現在一猶豫把她們放過去了,以后可就不一定還能遇見,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不過也有些要防著的事。丫頭們長得美,人又聰明,難免就會生出些癡心妄想來。誰愿意一輩子做奴婢,永遠服侍人?將來配個奴仆,生下的孩子還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