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喜

第七十二章 救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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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隨喜起了個大早,梳洗之后就到廚房去準備晚膳,在山上的時候,因為時常到山林去采藥,她并沒有穿那些累贅的綢緞紗裙,只是一身簡單的白色粗布衣裙,走路干活也比較自在輕松。

她利落地淘米生火,搓面做幾個素菜包,很快炊煙升起,淡淡的米香味飄逸在空中,她呈了兩碗米粥放在桌子上,包子也熟了。

她夾了幾個包子放在盤子里,其余的都用一塊干凈的白布包了起來。

青居身著一套青色長袍站在門外,含笑看著她,“看來你的廚藝大有長進了。”他吃過她第一次做的包子,雖然不至于咽不下口,但也絕對稱不上美味,如今倒是精進了許多。

“師父。”隨喜回過頭來,清脆了叫道。

青居在桌邊椅子坐了下來,看了隨喜一眼,“我要離開數日,你能照顧你自己?”

隨喜將包子放到他面前,笑道,“師父,難道隨喜不是向來都自己照顧自己嗎?您放心吧,我不會私自跑下山的。”

“端冕送給你的書看了嗎?”青居拿起包子,含笑咬了一口。

“還沒,怎么?”隨喜在另一邊坐了下來,就著白粥吃包子,這個把月來,她識字不少,基本都能自己讀書認藥了,只是時間有限,還沒來得及看大師兄送了什么書給她。

“這幾天若是得空就看看吧。”青居淡聲提醒了一句,便不再言語了。

吃過早膳之后,青居便要下山,隨喜將一包白布塞到他懷里,“路上可以填飽肚子,師父,路上小心。”

青居低眸看著她,微微一笑,從懷里摸出一本書,“在我回來之前,把這個學會了。”

隨喜伸手接過,疑惑地看著青居。

“學會了如何針灸,將來說不定派得上用處。”青居意味不明地丟下這句話,就闊步走上下山的山路。

針灸?隨喜翻開那本書,都是描寫人體身上穴位的……她嘴角微翹,眼底有大喜之色,師父的意思,是她學會了針灸,將來就能救阿娘嗎?

隨喜急忙回到書房,將大師兄送給她的書拿了出來,仔細一讀,才知這本書是介紹療哮喘之癥的方法,其中有一種叫蟲草的藥材如果能時常進食,便能預防哮喘之癥發作。

蟲草?隨喜激動地拿椅子墊腳去找藥書,有好多草藥的形狀用途她都還沒背到,這個蟲草長什么樣子?藥谷里面不知道有沒有,她是不是能讓人帶去給阿娘呢?

找了大半天,才終于找到描述蟲草形狀和功效作用。

難怪叫蟲草,這形狀似草非草,似蟲非蟲的,顏色呈金黃色,有滋肺陰補腎陽的作用,既止血化痰止癆嗽,時常進補還能保肺治喘。

保肺治喘……隨喜笑了起來,有一種愉悅的感覺在體內蔓延開來,全身都覺得無比輕松,她抱著端冕送的書認真看了起來,里面有一些比較復雜她不認得的字,在旁邊都有注釋,不禁覺得有些窩心。

她曾經追問過大師兄該怎么治療哮喘之癥,他只是說她將來自然就知道了,沒想到他會給她送來這么一本書,還這么細心地在書里給她注釋。

隨喜花了兩天時間把這本書看完了,然后每天上山都開始去尋找蟲草,可是因為季節不對,藥谷里面也很少有這種藥材。只好一邊慢慢找,一邊將青居留給她的穴位書背下。

只有隨喜一個人的木屋,在這山上顯得特別安謐和孤單,每天只有清脆悅耳的鳥鳴聲陪伴著,一個人采藥,一個人種菜,一個人吃飯,自己跟自己說話,這樣的生活雖然孤寂,隨喜卻也怡然自得,每天也是過得十分開心。

到了第五天的時候,悟明才背著兩袋白米和面粉出現,和隨喜也沒多說話,只是將東西放下之后,到屋后摘了些蓽茇就要離開。

“三師兄,等一下。”隨喜急忙叫住他,有些躊躇干笑幾聲。

“何事?”悟明回頭平淡地看著隨喜。

“那個……你見過蟲草嗎?”隨喜看了他一眼,小聲問道,她心里也清楚悟明或許不太喜歡跟她說話,但如今師父和大師兄他們都不在,她能問的只有他。

“再過兩三個月,藥谷里面會有許多蟲草,你現在就要的話,就去藥房找找,或許里面有。”悟明低聲說道。

隨喜臉上一喜,“真的?謝謝三師兄。”

悟明扯了扯嘴角,“蟲草名貴稀少,你要用來作甚?”

“很名貴嗎?”隨喜一怔,她以前不曾經過這個蟲草,還以為是一般草藥,家里更是從沒買過這個,難道真有那么稀罕?

“對別人而言或許名貴,在藥谷中就不一定。”悟明道。

隨喜了解地點了點頭,突然有些尷尬地看了悟明一眼,其實她和悟明說話次數寥寥無幾,雖然他并沒有表現出對自己有怨憤的不滿,但她心中難免生出愧疚,忍不住懦囁叫了一聲,“三師兄……”

悟明低頭看著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對不起”隨喜大聲叫道,目光清澈明亮透著幾分歉意看著他,說完之后,她心里也輕松了一些,她一直恨的只有那些讓她和阿娘喪命的人,利用威脅他人……也實在出于無奈。

悟明一愣,心中不免苦澀,說他對這個小師妹沒有半點埋怨那是騙人的,一直以為這是個心腸惡毒,嫉妒狹隘的小人,可沒想到她在關家也不容易,要恨她也恨不起來,“你不必跟我道歉,一切都是我自取的。”

隨喜低下頭,輕聲道,“我只是希望自己好過一些。”是她威脅他,是她害死了郭靜君的兒子,是她害死了妙雪……她從來沒這么心狠手辣過,可即使會覺得抱歉,她也不會后悔,再讓她選擇的話,同樣是這樣的結果。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憶過程的。

悟明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頭,“你還點醒了我,我也要謝謝你的。”

隨喜怔住了,疑惑地看著他,“什么意思?你和那位姑娘的事兒……”

“她上個月初六已經成親了。”悟明淡淡地道,清秀俊逸的臉龐飛快閃過一絲悲傷。

“啊”隨喜說不出話來,“是因為……”

“不是因為你,師父早已經知曉了,你說的對,既然我不能跟她在一起白首偕老,何必耽誤她的一生。”悟明笑了笑,似乎努力想讓自己釋然,只是時間還不夠讓他忘記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心中仍如刀割般刺痛。

隨喜同情地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悟明輕笑出聲,“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你還是個孩子,好了,我下山了,你自己小心一些。”

看著悟明消失在視線中,隨喜嘆了一聲。

她的確不懂男女之間的感情為何能讓人不顧一切,阿娘如此,連悟明也不顧自己的身份……到底是為什么?

如果可以,她真想勸阿娘離開關家,可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她又該如何開口?豈不是要讓人將她當是妖怪,想到阿爹就要去南溪城,隨喜心里仿佛千年寒窖,如果……阿爹再一次傷害阿娘,她就不會再顧慮那么多了。

什么名聲,什么孝順,就算要被趕出關家,她也不在乎了。

她將簍子里的草藥拿到庭院去曬干,然后就往藥房去了,拿著蟲草的樣圖慢慢地找了起來,找了大半天,才發現藥柜里并沒有蟲草,無意中看到旁邊柜上放著幾個錦盒,她走了過去打開一看,一個裝著看起來有些年月的人參,一個裝著靈芝,一個裝著就是蟲草。

蟲草數量并不多,只怕還沒三兩,隨喜心中一喜,但又皺起眉,沒有經過師父的同意,她也不能隨便就取了送去給阿娘啊。

想了想,便拿了一根放在懷里,待明日到藥谷的時候,看看能不能摘到一些。

第二天卻是下起了毛毛春雨,山的那邊一片蒙霧,鐵索橋因雨水而滑腳,隨喜一個人不好過去,只能放棄去藥谷采藥,留在書房憐惜針灸。

悟明在午后的時候給她送來了一些粉果,說是今天老夫人到居士林來參拜,特意給她送來的,隨喜眼眶一熱,思家的情緒又被勾了起來。

裝粉果的食盒里,還有一封阿娘給她寫的信。

是跟她說阿爹就要去南溪城的事情,言語之中隱有憂心之情,但更多都是在關心隨喜在山上的生活。

隨喜立刻給回了信,絮絮叨叨地講起她山上的生活,碰到不會寫的字,就問站在門邊等她回信的悟明,整整三頁紙的信,她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悟明,“三師兄,讓你久等了。”

悟明只是笑了笑,“沒關系。”

隨喜將信上的墨跡吹干,小心翼翼地折疊整齊裝進信封中,“三師兄,你能不能幫我交給老夫人身邊的丫環,就是那位嘴邊有顆痣的,叫翠絲。”

“我認得。”悟明笑道。

隨喜笑了起來,眼睛晶亮晶亮的,突然覺得這陰霾的天氣讓人覺得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