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第六二六章 不放吾兄,斷爾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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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糾正一個錯誤,前文寫的陰陽司轄下、極樂川與無窮春兩衙主掌者為二品橙袍判官。5ycn后來我給記錯了,再寫到極樂川時主官寫成了三品黃袍,后面會改回二品,鞠躬道歉,以后會注意,盡量避免犯這種低級錯誤)

(再說個就掙不了的錯誤:前面章節號輸錯了,兩個六二四章...好像再之前,還有過兩個重復的章節號,我...數學...那啥...唉。)

領略到對方氣意,二品判李德平突然明白了...不出箭,雙方爭奪還只限于游魂賀余,塵霄生再如何混橫,至少不會趕盡殺絕;若長箭離弦去,今日廝殺就與賀余再沒關系,長箭引出的,是那狂徒塵霄生的不死不休!

離山弟子也不是個個講理的,塵霄生就是一例。

還有,鋒銳殺氣激刺于判官骨血,又讓李德平想起了些其他后果:塵霄生是蘇景的師兄,蘇景是淺尋的弟子,幾年前大判就有嚴令傳下,西方大禍將起,各部官員律己克行,不可節外生枝再樹強敵,尤其不可與那些陽間來人主動沖突。

李德平從來不是膽小怕事之徒,初見塵霄生時他根本不去多想其他,律法就是律法全無松動余地;現在卻又心思轉動去琢磨這些...連判官大人自己都未曾留意,他此刻所思,皆為‘開脫’的理由、‘放人’的理由,塵霄生殺氣所攝,讓二品大判心境松動。

可箭在弦上,若在此刻卸下,置陰司鐵律、判官威嚴于何地!

李德平暗中咬牙,正要動射。忽然遠處傳來鏗鏘號角,滿載陰兵的云駕從四面八方疾馳而來,云駕中大旗飄舞,旗號各不相同。

極樂川平時被法術遮掩,千萬年里都是寸草不生的荒涼山嶺,不毛之地自也不會鬼王施禮駐扎,但極樂川千里之外,就是幽冥世界的普通地方,重兵分布鬼王林立。

塵霄生問劍陰陽司時。李德平早將一道訓令傳出,召集附近鬼王赴援。這樣做倒不是李德平怕了塵霄生,能不動用自家力量、由附近鬼王代勞,這等美事不做白不做。

周圍幾家鬼王接到判官令都有些納悶,以前可從未聽說自家大營附近還有座陰陽司。不過令鑒是真的,那也沒什么可說,當即升帳點兵,或排遣心腹大將或王駕御駕親征,統領重兵紛紛趕來。

二品判見各部鬼王趕到,笑容終于變得輕松起來:“閣下還是先去應付外面的大軍吧,若還能有留下性命。再來繼續做要人美夢。”

“莫收弓,很快的。”塵霄生勸了他一句。

同個時候,東南方一座尤其巨大的鬼王兵駕上,一頭身形三十丈開外、頭戴金冠的魁梧鬼王腳踏云頭。悶聲怒吼:“何方鼠輩膽敢冒犯陰陽司!”

塵霄生連頭都不回,身上劍袍擺動幾下...又是三個塵霄生!

三個塵霄生,一個接一個,自長袍中邁步而出。

塵霄生已然突破遠游子。以鬼身化三清,得三大分身。

三個分身。身形面目一般無二,可衣著打扮、神采氣意各不相同,第一個黃袍玉帶,俊美帝王;第二個戴黑帽著麻衣,煞氣惡鬼;只有第三個和本尊的衣袍相同,插肩劍袍,離山弟子。

‘離山弟子’踏上一步,與本尊并肩而立,目光淡漠,靜靜望向護篆內二品判。

皇帝與惡鬼則轉回身,與本尊背背相對,各自抬眼望向天空,妖精眼中盡是興奮,惡鬼臉色則戾氣充斥。

東南方金冠鬼王又復喊喝:“鼠輩,可敢報上名來。”話音未落,遽然間偌大云駕四崩五裂!千萬鬼兵仿佛笸籮中揚起的黃豆,亂七八糟四散摔飛,帶隊鬼王干脆不知被打飛去何處。

云駕崩大軍散,一方天空就此清靜,天空中只剩下一人:身著錦袍的分身,皇帝塵霄生!

妖精打扮、妖精狂妄,雙臂報于胸前縱聲大笑,把敵人打個稀巴爛后才應了對方所問:“中土陽間,南荒妖人,塵霄生!”

在場猛鬼無數,卻沒有一個能看清,塵霄生的‘妖人’分身是何事動手的!

塵霄生的修行之路,較之同門要更坎坷得多。

得八祖救護、重塑,塵霄生的身基變作煞鬼身,再不是人了。天道公平,各族各宗都機會修行天道,惡鬼也破道飛仙的修持法度,可是他修不了真正的惡鬼道。

鬼修,最最重要的莫過于兩點:其一修執念;其二煉怨氣,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但塵霄生為‘義’赴死,心中也不存絲毫埋怨。

嚴格以論,沒有怨氣根本就做不了鬼,又如何能修成大道。

至于執念,塵霄生有、且強烈異常:我乃離山弟子!只是這道執念與鬼道修持完全相悖,離山的修行法門是肉身修,塵霄生越不肯忘記離山、不肯放棄他‘生前’所學道法,就越沒辦法修行鬼家功法。

鬼身、人念、游蕩于妖域...塵霄生的情形,天地獨一份,強若八祖又如何?能為他重塑身體保住他的性命,卻沒辦法為他指點修行之路。

如何修持只能靠他自己摸索,以鬼道陰水豢身秘術接駁離山真水妙法,說起來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只有塵霄生自己才曉得,他曾經歷了多少次徒勞無功、遭遇過多少次法術反噬,數不清多少回殫精竭慮去思索修行辦法。一路走來,跌跌撞撞,而初時取得境界突破之后,明明是大圓滿卻因身、修不符,修為只增長那么少少的一丁點。

突破小真一、跨入第五境時,對上同樣五靈階的普通妖精,只比修為法術的話,堂堂離山真傳絕無勝算,那時曾在離山修習的上乘劍術是塵霄生唯一的依仗;完成破無量、跨入第九境時,若不動劍。塵霄生只能勉強和同境的妖怪打個平手待到完成‘歡喜兒’的修行,塵霄生另又煉就一副白藕法身,這才讓他的實力增長上來,但比起同門同輩、當年不相伯仲的賀余、林清畔,于同樣境界下他仍相差天地。

直到塵霄生煉就遠游子!

于人而言,遠游子一境無需破悟,只消按部就班溫養元神行法運功既可;但塵霄生是鬼,如何以法身、陰身化三清、得分身是個絕大難題,只憑修法絕難實現。除非他能領會到那一重人鬼牽連、陰陽玄機。

心智通天之輩,寧仙途崩碎也不肯放棄離山傳承的渾人塵霄生于彌天臺前往離山迎取真經的浩大典儀前夕,破遠游化三清!

以白藕煉法身之人,得三分身,一為煞鬼、自身基來;二為妖精、自經歷來;三為劍修、自本心來。而他的修為也隨之暴漲。若時光錯轉,讓塵霄生能有機會與剛破入遠游子時的賀余,做一場同門試煉的話,賀余負多勝少:本尊本領不相伯仲,分身分別對敵也都差不多,但若本尊與分身合璧,身跨人、鬼、妖三界的塵霄生大占便宜

一道妖人分身出手。眨眼崩碎百里陰兵云駕!

別家鬼王見狀無不吃驚,但維護陰陽司是陰家猛鬼根深蒂固的認知,心中驚懼卻不能退,唯有以一聲大令宣泄:“誅殺此獠!”四面八方。諸多鬼王同時傳令,大軍如潮自云上傾瀉地面,浩浩蕩蕩殺向塵霄生。

幾乎同個時候,一道紫金云駕劃破天際。向著極樂川方向急急趕來,云駕中有人朗聲喝斷:“塵霄生。陰陽司自有陰陽司的法度,你不可造次!”語氣嚴厲,但措辭中留了余地,未問罪反倒是奉勸之意更重些。

隨斷喝,一位黃袍判官躍出云駕,三品判花青花。

花青花只是隨行之人,紫金云一品駕,另有大判端坐其中。

塵霄生怒闖陰陽司聽上去不過是個陽間來的惡鬼鬧事,可他身后牽連的...若處理不妥何嘗不是一場潑天大禍,一品大判親至。

塵霄生根本不認得花青花,哪會理會于他,抬起頭對他笑了笑:“再靠近三里,便是塵霄生的生死之敵。”

話是望著花青花說的,聲音卻震撼云霄,講與此間所有兇殺惡鬼聽。

再靠近三里,便是塵霄生的生死之敵!

那說話的塵霄生,手不松腳不停,還再向后退,第十步已然跨出。

也是此刻,西北方向天雷滾蕩,尸煞的聲音如巨石交擊:“塵霄生先生,吾家少主兄長,先生之令即為少主之令,先生之敵即為吾輩死仇!”吼喝落,歡呼起真的是歡呼,嗜血且瘋狂,為即將殺入戰場收割性命而心花怒發的歡呼!入戰即為狂歡,即便血腥的幽冥亂世中,也只有一支這樣的隊伍。歡呼落盡,猛鬼嚎叫又亂七八糟的響起:“佑世真君麾下,惡人磨兒郎拜見塵霄生爺爺,孩兒們斗膽問爺爺一句:是不是全殺了?!”

曾經斷碎又重新煉合的摩天剎羅漢法棍為桿,棍高五十六丈;精純陽火化為實質,變作巨大旗號一幟,旗卷三里方圓。

西北方向,一盞烈火大旗翻卷,赫赫然三個大字:惡人磨!

蘇景已知劍訊指引目的地所在,一道急令傳回不津,阿二阿七不敢怠慢,接連傳訊于自家兄弟,阿大統御惡人磨據此最近先行趕來,淺尋麾下其他尸煞也正做急行軍馳援塵霄生。

惡人磨兇猛,但還遠不及塵霄生,他那‘三里限令’擺得明白,紫金云駕上的大人實在不愿與蘇景一脈打生打死,云駕頓止紅袍大判顯身,放聲道:“塵霄生,本官親臨,還不收手!”

“不放吾兄,沒得談。”塵霄生的聲音輕松,竟還在笑著。

紅袍大判攥了攥拳頭,但很快又復松開,深吸一口氣:“待你師弟蘇景來了,你便會明白,修家游魂的下場不似你想的那般不堪”

話還沒說完,另個方向上又是一聲長嘯凄厲,眾人循聲望去,天角盡頭,一點紅光躍出,眨眼,一道火紅云駕飛馳,再眨眼...又哪里是什么云駕,那干脆是一片火海,烈焰沖騰豪光熾烈,自天邊直接席卷到極樂川陰陽司!

三個矮子腳踏童棺沖在火焰最前,手中長劍舞動口中嚎啕大哭;把火海鋪滿天空、挾金烏震怒驕陽之威的那個紅袍青年,雙目血紅滿臉淚痕,長嘯斷怒吼震:“不放吾兄,斷爾輪回!”

離山的渾人弟子,又何止塵霄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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