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棄妃

第一百五十九章:何以歸來 四

第一百五十九章:何以歸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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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漠冰川,如一面銀白色的鏡子,狂風大作,刮過冰原時,彷如皇陵中那些惡靈發出的陣陣哭嚎聲,尖銳而刺耳。大文學

此處是昆侖山地的頂端,能俯瞰整個茫茫昆侖,一片灰白丫。

昆侖高地有一座黑色陰沉的冰湖,湖面結冰,可趴在上面卻能看到下面暗涌的黑色河流,據說,此河流的盡頭則是那地獄忘川之河。

南疆的圣湖,西岐的光明圣殿,昆侖高地皇陵下的黑色冰湖,像三條巨鏈一樣將整個大洲天下穩固于天地之中,相輔相連!

黑色冰湖風雪從不停歇片刻,而就在這個茫茫風雪之中,出現了兩個人。

一個人穿著黑色的袍子,手杵龍骨拐杖,身形有點佝僂的蹣跚而來。而他的身邊,跟著一個穿著深綠色鑲嵌狐毛的人,那人身形稍微嬌小,走路一一瘸一拐,看起來是一個女子媲。

女子亦微微彎著腰,用力的扯著身上的披風極其小心的護住懷里的東西。

風雪刮向他們,可是在他們身體三尺的地方,卻都停了下來,像是被一張無形的結界擋住。

待兩人艱難走到了湖邊之后,女子取下了頭頂的風帽,露出一雙清秀的容顏,只是,她的右眼珠顏色怪異,混沌沒有光芒,似乎是一個假眼球。

披風下面突然動了動,旋即,一個卷發幼兒從披風中冒了出來。

小巧下巴,凝紅的小嘴兒,漂亮的瑤鼻,一只眼被蒙了繃帶,另外一只眼烏黑圓溜,似黑色的寶石聚著讓人驚嘆的光華,閃動睫毛如活躍的蝴蝶。

這孩子不過兩歲的樣子,可眼眸里卻已有一份常人所沒有的靈動妖氣。

它伸出胖乎乎的手,從女子懷里掙脫下來。

這孩子穿著銀色繡獸小夾襖,腳蹬小鹿靴,背上背著一個有些破舊的布娃娃。

它站在湖水的邊緣,望著冰湖中心,就那樣一腳踩了下去。

它身子小小的,走路都非常不穩,一搖一晃,但是小東西神態卻非常堅定走向了湖心。

旁邊的一對男女面上沒有絲毫驚訝之色,似乎已經見慣了這種情景。

到了湖心時,小東西停了下來,漂亮的眼睛凝著冰層,然后展開手臂,趴在冰上,像是在擁抱什么。

它將漂亮得有些妖冶的臉貼著冰,用糯糯的聲音問,“娘,你冷不冷啊?”

那厚厚的冰層之下,涌動的黑水之中,竟然漂浮一個發絲如雪的女子。

她一頭銀色非常的長,猶如水藻般在好水中拂動,交織著她一身白色的紗衣,映著那寸寸雪顏,如古神話中深睡的雪女。

她看起來依然不過十六七歲,光潔的額頭下,卻不是三年前那張清秀而生澀的容顏,而是一張白色淡眉,雪色睫毛,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簾美麗臉龐。

紅唇輕抿,似那薔薇展開瞬間被時光接住的芳華剎那,是一種風華絕代的妖艷!

湖邊的青衣女子慢慢走了過來,蹲下在小東西旁邊,亦凝著冰湖下那張臉。

這張臉,不是三年前那張。大文學

是十三年前,她還是長安小乞丐看到的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唯一不同的是,那一頭烏黑的青絲已然變成了銀白,那濃麗黛眉和睫毛已經蒙著滄海桑田的白霜。

兩年前她被沉入這陰邪的湖水中時,黑色的水里竟然涌出許多惡靈,將那本不屬于她的臉啃食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了一張白骨。

一年后,或許是造物弄人,她那白骨森森的臉竟然慢慢長出了新肉。

但是,她無法醒過來!

因為,生下孩子那一刻,她的生命已經徹底的衰竭,甚至,她連孩子的哭啼聲都沒有聽到。

但,似乎有一種強大的執念蘊藏在她體內,以至于將她沉入這冰湖之后,她竟然慢慢長出新肉。

“娘,你看,阿初帶多多來看你了。”小東西將背上的布娃娃放在旁邊,對著湖水中的女子輕聲道。

“咳咳……”剛說完,孩子就劇烈的咳嗽起來,青衣女子一聽,忙將孩子抱在懷里。

而懷里的孩子原本粉嫩的臉一陣灰白,看起來十分的虛弱,卻要掙脫女子的懷抱,踩到冰上。

“阿初,姑姑帶你回去吃藥。”青衣女子起身將孩子抱在。

孩子卻哇的一聲哭鬧起來,“我還沒有給娘講故事……咳咳……”它一邊哭,一邊咳嗽,到最后,肺部傳來沉悶聲音。

青衣女子頓時變色,亦不顧它吵鬧強行將它抱走。

旁邊杵著拐杖的男子,則慢慢走近湖中心,然后坐了下來,凝著湖水下面那張臉。

這張臉,和二十多年前記憶中那張臉,有七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這張臉雖然沉睡,卻多了一分麗色。

“十五……”男子垂下頭,“你睡了三年了,是不是該醒了?”

是的,三年了!

從閩江將她救起時,她就陷入了沉睡。

她心里清楚,孩子在吞噬她,而她掙扎的活著,就相當于在和孩子爭搶生命。

于是,她選擇了沉睡……

“你看,阿初都會走路了。”他低頭,聲音卻難掩悲滄,“但是……你聽到了么,阿初病了!”

孩子腹中兩月就中毒,他發現時,那毒素早進入孩子身體,伴著孩子出生早就深入骨髓,難以排出來。

孩子越大,身體將會越虛弱。

“我想帶孩子去北冥,但是,它有一半大洲的血統,我怕它身體太虛弱,無法承受北冥結界的罡氣。”他嘆了一口氣,聲音格外的滄桑,“兩年前,孩子出生時,我回了北冥……”

他頓了一下,聲音里有無盡的悲傷,“戰鬼一族徹底統治了北冥,角麗姬登基為女皇,原皇室徹底消亡。”

他久久沉默再次,似乎難以從那種悲痛中醒過來。大文學許久,他才嘆聲,“但是我沒有在她那兒找到凝雪珠。十五,阿初需要凝雪珠,你將凝雪珠放哪兒了?”

風雪中,青衣女子大步離開,可依然能聽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因為此處陰邪氣太重,他們三月才敢來看一次湖水中沉睡的女子,因此就這樣離開,孩子哭得格外的傷心。

一滴晶瑩的液體從水中女子眼角滑過,淹在了三千如雪發絲中。

月夕趴在冰上,渾身一怔,“我就知道,你能聽到,你能聽到便好……”他笑了笑,凝著十五的臉,許久,“我讓你醒來,但是,你要答應我幾件事情。”

阿初抱著布娃娃坐在床頭,哭得依然厲害,漂亮的眼睛如今哭成了桃子,剛剛喂下的藥,也讓它吐了出來,嚷著要回雪山山頂。

“姑姑,娘……一個人,她會害怕的。”

孩子桑心的說道,聲音卻帶著病態的破碎。

“等阿初養好了病,我們就住在山頂上,這樣,阿初就能天天看到娘了。”

流水聲音有些哽咽,又拿起藥,重新喂阿初。

正在哇哇大哭的阿初突然靜了下來,大眼睛眨了眨,竟一把推開了流水,跳下床打開門就朝外面跑了出去。

“阿初!”

流水忙起身跟著一瘸一拐的跑出去,那小東西卻跑得非常快,也不知道是發現了什么。

她的腳現在不方便,竟然有些追不上阿初。

到了院子門口,流水突然發現風雪中有一個身影朝這邊走來。

那人渾身雪白,雪一樣飛舞的發絲,雪一樣冷艷的容顏,雪一樣的撩起的衣衫。

那人走得格外的沉重,好像腳下灌了千金重,流水這才發現她懷里抱著一個人。

黑色的袍子,灰色的龍骨拐杖。

最后,她停在一處,將那人放在地上,雙膝凝重的跪下。

阿初跌跌撞撞的跑過去,然后凝望著那全身雪白的人許久,一下撲了過去。

流水飛快跑過去,看到地上那個人,雙腿一軟,同樣跪了下去。

地上的月夕,容顏枯槁,清美的容顏布如今滿了皺紋,頭發亦花白,好似一夜之間,竟然老了三十歲。

他抬起手,摸向十五的臉,眼底有一份難言的溫柔,“你一定要回去啊……”

十五一手抱著阿初,一手握著月夕他的手,跪在他身前,鄭重點頭,“拿到凝雪珠后,我們一定會回去的!但是,你要活著,看著這一切。”

“對不起……”月夕溫柔的眼神里有一絲愧疚,“要讓你承受這種責任。”

“這或許,就是我的‘生命’生來如此,就該受此使命!”

昆侖的風雪中,一個全身結合冰凌的女子,懷里抱著一個幼兒,冷冷的俯瞰著大洲天下。

她的身后,巍峨的昆侖上山,站著一身雪白,眉心紅色的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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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黑色雕花馬車從冰原出發,馬車里,白發如雪的女子坐在馬車里,她睫毛亦成淺白色,襯著她冰肌上般的皮膚看起來整個人都由凝雪所雕刻而成。

她懷里,卷縮著一個幼兒,黑色的卷發,漂亮的眉眼,小東西靠在女子懷里,胖乎乎的手還抓著女子一縷青絲。

那樣子,說不出的嬌憨。

十五低頭看著懷里的阿初,小家伙的眉眼,除了那眼瞳,幾乎和蓮絳長得一模一樣。

“其實,你們每次來我都知道。”十五低頭,親吻著孩子眉心,“能聽到阿初在哭,能聽到他第一次喊娘,但是,我就是醒不來。”

兩年的時間里,她雖然看不到,但是她能聽到蓮初的成長。

孩子第一次在冰湖上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孩子第一次落地,在冰湖上爬行。

孩子第一次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路。

孩子第一次用軟糯的聲音喊:娘!

甚至到后面,隔著那冰湖,她都能聽到他們遠遠的步履聲。

孩子每次都會問:為什么娘睡在冰下面。

孩子每次都會說:娘,我抱你就不冷了。

月夕說,孩子出生在九月初一,因此取了名字為蓮初,小名為多多。

但是孩子很喜歡那個布娃娃,于是主動給那布娃娃取名為多多。

孩子,從生下來,就很寂寞。

流水鼻子酸澀,道,“阿初一直都好聽話。”

“你的腳怎樣了?”十五抬起頭,看著流水,現在的她比起三年前,已經成熟了許多。

“掉入閩江時,摔的,因為壞死太久,沒有鋸掉已經是萬幸了。”

“是啊,活著已經是萬幸了。”

十五掀開簾子,看著外面的冰原,三年前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甚至依然能感覺到風盡那枚銀針腹部中,毒素蔓延時的恐懼。

手下意識的抱緊懷里的阿初,十五眼底掠過一抹寒光,而懷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親周身散發的殺氣,不由睜開了漂亮的眼睛。

“怎么了阿初?”

十五柔聲望著自己的孩子。

小家伙感覺到了車在晃動,當下高興的趴在十五肩頭,看著窗外,然后嘟著粉嫩的小嘴兒望著十五,“娘,我們是去找爹爹么?”

十五一怔,阿初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姑姑說娘醒了之后,就會帶我去找爹爹。”

它雖然蒙著一只眼睛,但是,眉眼中卻自然流露出一份妖冶之色。

這份姿彩恰是遺傳到了蓮絳,漂亮得奪目,讓人無法拒絕。

“好!”十五笑了笑。

小家伙忙抱著手里的布娃娃,開心的道,“多多,我們去找爹爹咯。”

“夫人,龍門到了。”

十五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面,發現已經天黑了,“稍微休息一下,明日在起程吧。”

起身將阿初抱起來,孩子卻掙扎了一下,從十五懷里下來。

十五愣愣的看著孩子,小東西眨著眉眼,“娘抱了我一天,一定累了。阿初能走路的。”

“娘不累。”

阿初卻先一步跳下馬車。

旁邊的護衛忙上前,“公子小心。”

阿初卻不理,而是高高舉起肉呼呼的手,要去牽十五,儼然一個小男子漢。

阿初記得,印象中第一次看到娘時,是那個被封在水里的白發飄飄的女子。

阿初問:為什么娘要在水里?

姑姑說:因為娘生阿初時很辛苦,很累,然后睡著了。

阿初問:娘為什么一直都不醒呢?

姑姑說:等阿初長大了,能保護娘了,娘就醒了。

那個時候的小蓮初就日日盼著自己長大。

所以,第一次看到娘一身風雪赤足走來時,小阿初就覺得自己長大了,能保護自己的娘了。

雖然,漂亮的小東西很喜歡娘的懷抱。

但是,它平日抱著多多都會累,那娘抱著自己應該會更累。

想到這里,小東西緊緊的握著十五的手指,然后仰起頭,抱著多多,領著十五,大步流星的往客棧里走去。

“公子,前面是門檻。”

前方的侍衛,看著那高高的門檻,也生怕將蓮初絆倒,個個都緊張兮兮的盯著蓮初。

蓮初卻格外的聰明,知道自己跨不過,就先踩在那門檻上,又小心翼翼的跳下去。安穩落地之后,還不忘回頭,擔憂的看著十五,也怕自己的娘像自己一樣跨不過。

還嘟著嘴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安慰十五,“娘不要怕,阿初牽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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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蓮初帶著多多出現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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