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人家

第101章 月落(1)(三更求粉紅訂閱)

任何人都無法面面俱到。

這佟公公和他背后的勢力就是謝家遮不住的那片天。

以往每每生事,皆被她巧妙避過,好歹維持平衡。

眼下這節骨眼上他來了,謝家恐怕要糟。

她提起十二分精神,也走進官廳內。

佟公公落座后,對謝明義冷笑道:“拋繡球招親,繡球砸中誰就是誰,我大靖什么時候有這一條律法了?都要這樣,那有婦之夫碰見此事,還不得休妻!”

謝吟月恰好到了,忙恭敬回道:“回公公的話,謝家沒敢逼江家退親。原是想二女共事一夫的,沒成想郭姑娘性情剛烈,不肯委曲求全,便主動和江家退親了。我謝家也莫可奈何。”

佟公公看著她,滿眼都是嘲諷:“謝少東,這話哄別人成,哄咱家可不成!謝家什么人家?郭家又什么樣的?說是二女共事一夫,可說明白了謝家女做妾了?我怎么聽說你們要郭家女做妾呀!還是你們雖未逼人退親,卻打著軟刀子殺人的主意,想著等事情過了,兩女都進了門,憑謝家的家世和手段,日后郭家女在江家還有日子嗎?”

謝吟月垂首無語,不再辯解。

不是她無話可辨,而是對著佟公公無法辨。

所謂情勢翻轉,便像眼前這樣。

之前,就算謝家沒理,她也能辨上一辯;眼下,她即便說得再合理,佟公公也不會放過謝家的——他等這個機會很久了,此時天時地利人和占全了,豈能錯過!

座上另兩個太監和宮嬤眼神閃爍,卻都沒吭聲。

他們剛才可是幫謝家說話的。所以夏織造才對郭守業說,要替雙方轉圜。然此一時、彼一時,眼下郭家寧死不從、夏織造怕擔后果、佟公公落井下石,他們若是再插嘴,那不是引火燒身!

見此情形,佟公公很滿意,道:“謝家不過小小的錦商。就敢這樣仗勢欺人。那要是當了官,還不知怎樣魚肉百姓呢。這樣的人家,怎配做皇商!便是郭家肯相讓。皇上也不能容你們!”

謝吟月微抿的嘴彎成一個弧度。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別人比她用的好。

佟公公斥責了他叔侄一頓,又轉向夏織造道:“夏大人。這皇商十個也好,九個也好。上頭也沒定數,單憑能力。這謝家是不成了!大人,可別逼死了郭清啞,御史知曉此事。奏上一本,你我大家都脫不了干系!”

夏織造忙道:“公公所言甚是。就依公公。”

他身為織造長官,與眾錦商利益牽連是難免的。能幫著說句話的時候,他從不吝嗇。但是,若危及他的官位和利益,那萬萬不成。他與謝家又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犯不著這樣為他。

橫豎大靖不止一個錦商,走了謝家,還有九大世家。

再不濟,下面還有二流、三流的錦商呢。

所以說,英武帝造就的這局面就是妙——

沒有人能一家獨大,阿貓阿狗也不能依仗權貴親戚隨便插手進來。

夏織造和佟公公三言兩語便捋了謝家皇商資格,又對謝吟月歉意道:“謝姑娘,郭家堅持不讓,本官愛莫能助。”

謝吟月微笑道:“民女謝大人。是謝家處事不當,才有今日結果,辜負了大人期望。”

夏織造仔細看她,見她臉上并無怨憤之色,很滿意地點頭。

又鼓勵了她幾句,方才揮手示意他們叔侄退下。

然佟公公卻抬手道:“慢著!江家和郭家定親在先,謝家無故奪人夫婿,這事可不能算了。我等雖然不是霞照父母官,卻也不能不管,就把這事交給縣衙周大人審理吧。郭家的,你們寫個狀子遞上去,縣尊大人自然替你們做主,幫你們討回女婿。”

夏織造愕然,愣了會,點頭笑道:“很是,很是。”

謝明義頓時面如死灰。

郭守業卻碰頭哭道:“謝大人!我郭家不想要這個女婿了。”

佟公公納悶道:“這是為何?”

郭大全黯然道:“昨天小人妹子病得生死不知,大半夜的,小人和爹上江家去給他們磕頭,求他們看在往日情分上,讓那江明輝過來看看小人妹子,說不定她就能醒過來了。可江家那老婆子要我們把拍賣畫稿的銀子分一半給他們不算,還當場逼我們答應把小妹給江明輝做妾,不然就不讓來。這樣忘恩負義、黑心腸,小人家是死也不會結這門親的了。真要是把妹子嫁過去了,就等于把她推進火坑里了,還不知怎么被那老婆子氣死呢。憑他娶誰去吧。我們認命了!”

佟公公聽得有些懵,急忙問:“怎么又要陪銀子?”

郭大全就一五一十,從頭把兩家淵源告訴了他。

堂上眾人聽得唏噓不已。

佟公公罵道:“這話可是新鮮!這江家還真不要臉,明明是郭姑娘聰慧過人,卻污蔑她學了江家的手藝。照他們這樣說,這謝少東可是出了名的聰慧,別人家的錦她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那她不成了大靖頭號賊人了?”

夏織造也道:“江家此話不通!這親不結也罷!”

他巴不得郭家不告,省得鬧去公堂,謝家還要來找他。

一事不煩二主,他就現了結吧。

佟公公便道:“算了,這等人家,鬧翻了算你們有福氣。也是咱家多事,就當沒說吧。”也就勢下坡了,卻又對謝吟月道:“謝少東,你謝家挑的這女婿可不大好。”臨了還不忘打謝家臉面。

謝吟月干澀道:“既是天注定,也只好如此了。”

這時候她還能說什么?

郭家父子千恩萬謝地朝堂上磕頭。

謝家叔侄也才敢告罪下去。

轉過身,謝吟月心下有些茫然——

這就結束了?

她原想在出嫁前將謝家推至鼎盛巔峰,再將它交給弟弟,誰知不但沒有完成這個宏愿,反令雄鷹折翅、陰溝翻船。

她并沒有怨天尤人,將責任怪在二叔一家身上。

自她踏入杏花巷謝家別院開始,堂妹這門親事就在她掌控中。導致這個結果,她當然有責任。是她疏忽、輕視了郭家,只當他們是普通農家,所以才一再失利。若能先弄清事實真相,或勸二叔打消和江家結親念頭,或做嚴密周全的布置,便絕不會走到這一步。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她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