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都市言情作者:鄉村原野書名:
郭家進貢的小毛巾,得到了后宮上至太后下至妃嬪的所有女人稱贊,皇帝更是龍心大悅。
正在這時候,高巡撫為清啞請求表彰的奏折遞到了。
他奏曰郭家奉獻織布機的行為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應予以嘉獎,為萬民表率;再有之前郭清啞被冤屈殺人,如今沉冤得雪,也應表彰安撫民心,以示朝廷公正;三便是郭清啞在織錦、棉紡兩方面不斷創新,從未藏私,正該拿來教化民眾。
這奏折所述撞到了皇帝心坎上,朱筆御批準奏。
朝臣中有人反對,然而:
一來皇上金口一口,萬難更改。
二來贊成的人更多,無法扭轉。
三是反對的理由找不出,原本他們也只想拖延的。
試想天下織錦商人何其多,有誰能像郭家這般無私?表彰郭家功德意義大過表彰孝子節婦,因為前者是為天下人,行的是大義。以此來教化民眾最合適,不過是之前沒人先想起來罷了。且郭清啞不是偶然創出一項新東西,就沖這新出的小毛巾,就該鼓勵她繼續為國為民出力。
高巡撫治下出了這樣的義女,前番被人誣陷,虧他公正處置才未被害,現又為其請求功德表彰,皇帝贊他“善體察民意,治理有方”,特準他歲末進京面圣。
高大少爺聽后自然愉悅萬分。
牌坊有多種,郭家的功德牌坊是皇帝親批御制,乃最高榮耀,由國庫撥銀建造。
圣旨下達之日,欽差大員帶著工部相關人等趕赴湖州。
謝家。觀月樓二樓。
謝吟月聽了清啞受封的消息后,久久不言。
忽然就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你們都歇息去吧。”她對錦繡等人道。
錦繡和李紅棗對視一眼,帶著人輕輕退了出去,掩上門。
謝吟月徐徐吐了口氣,一手捂住胸口。
已經是二更天了,懸掛的彩燈、豎立的枝形燈、新式玻璃荷花燈,映得繡房套間里外都明晃晃的。優雅明凈。
她輕輕走過去。將枝形燈全吹滅了。
又去滅了玻璃荷花燈。
隔扇外便暗了下來。
她走到窗前,透過菱形窗欞看天空彎月。
“郭清啞被賜封‘織女’,皇帝親批御制功德牌坊。這件事到底是郭家爭取的,還是方初促成的呢?”
沒來由的,她就是想到方初。
他那幾日離開霞照,應該是去湖州府城了。
她這樣推測是有緣故的。因為方初韓希夷與高巡撫長子頗為投契,若他在高大少爺面前建議此事。就說得通了;相反,無論郭家還是沈家,都不具備說動高巡撫的資格,能不能想到這點都難說呢;蔡銘倒有這個能力。但他當時回青山書院去了,沒去府城。
謝吟月心中捋了一遍,已有了定論。
她霍然轉身。從墻上取下古琴,放在案上。
坐下來。閉上雙眼,竭力靜心。
然雙眼閉上后,感受更加清晰:一股股憤怒不平如驚濤拍岸,恣意沖擊她的心房,由不得雙手就動了起來,不可遏制地宣泄殺意!
本來,就算退親,他也休想娶郭清啞。
現在,郭清啞要脫身了嗎?
他要娶她了嗎?
她會嫁他嗎?
不,一定不能讓他們走到一起!
謝吟月將全身力量匯聚在手指,支持她戰斗。
她想起第一次見那個鄉下女孩的情形:謝郭兩家爭奪江明輝,劍拔弩張時那鄉下女孩說:“等你的未婚夫被人搶了再說這話!”當時她是怎么回的?好像說:“誰也不想碰見這樣事。若真不幸碰見了,也只有挺身面對。回避有什么用呢?”
她真的搶了!
她真的下手搶了!
謝吟月猛一勾琴弦,幾乎勾斷,又讓人擔心她指頭會被劃破,然琴弦既未斷,她指頭也未被劃破,仍然熟練地彈著。
再次回想:她記起郭家人離開謝家時,郭大有指著在場所有人喊“你們壞人姻緣,要遭報應的!你們都要遭報應的!”
遭報應嗎?
謝家遭的報應已經夠了!
現在該輪到郭家了!
這一夜,觀月樓琴音響了一夜。
謝明理站在書房窗前,靜靜地聆聽著。
他也被女兒激起滿腔戰意。
同樣得到消息的夏織造先是歡喜,然緊跟著就擔心起來。
表彰功德這樣的事,照例應該先由地方父母官擬奏折,上呈州府官員,由州府官員再上表朝廷,然高巡撫居然親自提請,也沒知會他一聲——郭清啞是織造行內的人,怎么能不知會他這個織造官呢?
高巡撫在奏折中陳述的理由是:因周縣令獲罪,霞照縣令一職暫空缺,他奏請時新縣令尚未到任,所以代勞。這理由并不充分。沒有縣令,還有主簿在,不然上面還有景泰知府呢。最不濟,也要告訴他這個錦署衙門的父母官!
他得到消息時圣旨已下,再說什么都晚了。
他遺憾極了,想這圣旨若晚一個月再來,那時郭清啞已經進了夏家門,真可謂兩全其美,眼下卻怕那郭泥腿不識相,弄出什么事來。
他便商之于鮑長史等人。
鮑長史道:“不過是表彰,賜一座功德牌坊,又不是封了官。他敢對大人不敬,除非往后不做這行了。再者,下官說句不中聽的話:郭姑娘已經退過兩次親了,再退一次,退的還是大人這樣的父母官,大少爺這樣的少年才俊,往后還有誰敢娶她?更有一樁:退親事小,前不久方謝兩家退親,便有流言牽扯到郭姑娘,如今她也退親。不是正應了流言嗎?郭家還要不要名聲了!”
夏織造聽后覺得有理。
鮑長史等人又恭賀他,便是兒子納個妾也這樣不凡,正是夏家興旺之兆,夏織造嘴上高興謙遜,心里依舊有些忐忑。
終于,他還是忍不住將郭大全叫去用言語敲打。
郭大全只做不知,話里話外感謝他栽培。
夏織造聽了這才放心。
欽差到日。清啞也從鄉下趕回城里接旨聽封。
臘月初五。奉旨巡視江南等地民情的欽差王大人和湖州高巡撫、景泰知府等一齊往田湖南街槐樹巷郭家傳旨嘉獎。
到場的還有錦署衙門一干大小官員和新任關縣令等。
整個霞照城都沸騰了,槐樹巷更是擠得人山人海。
郭家有過一次接旨經驗,此次早做足了準備:預備了香案等并沐浴更衣。欽差一到,郭守業便率一家老小跪地接旨。
先是清啞受封“織女”稱號,賜敕封文書。
接著就是賜建郭家御制功德牌坊圣旨,由家主郭守業接旨。
郭守業接旨謝恩后。卻伏地不起,沖王大人用力磕頭。
夏織造心里“咯噔”一下。厲聲喝道:“郭守業,你干什么?”
郭守業抬頭,額上已是血乎乎一片,哭道:“求欽差大人為小民做主!”只喊了這一句。接著又用力磕、死命磕,血都濺了出來。
吳氏和郭大全兄弟也都一齊磕頭、求欽差大人做主。
夏織造和鮑長史都慌了,心里恨得無以復加。
今日行動清啞是知道的。卻不知老爹用這么激烈的方式開場,她怎能讓他老人家為她拼命!
她先對郭守業道:“爹。你別這樣,讓女兒說!”
一面往前跪行兩步,仰面對王大人道:“大人,民女不愿給夏織造兒子做妾,請大人為民女做主!若民女一番心血換來這樣下場,那民女以后再不敢織布了。民女愿以這功德換取自主嫁人。”
夏織造見她直說了出來,驚得面無人色。
王大人把臉一沉,看向夏織造,“夏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他在湖州府城時,便聽高巡撫說了這情況,這時見郭家果然發難,且又當著眾多官員和百姓的面,豈能不處置!
夏織造抹了把冷汗,上前回道:“回大人,下官也不知怎么回事。這樁親事本是郭家親口答應的,連聘禮都收了,不知現在怎又反悔了。”
言下之意是郭家受封后覺得身價高了,所以反悔。
清啞道:“你騙人!是你叫人封了郭家作坊,逼我們答應。”
王大人問夏織造道:“可有此事?”
夏織造忙道:“確有這事。是鮑長史帶人封的,下官并不知情。說是郭家擅自將進上的新品散給親朋好友,乃大不敬,不是為了親事……”
清啞打斷他話道:“那你怎么不一直封下去?怎么我答應給大人兒子做妾,大人就撤了封令?”
夏織造說話時,鮑長史在旁連連附和“對,對,對!是,是,是!”然夏織造被清啞搶了發言權,他這番附和就變成了附和清啞。
夏織造被清啞堵得難受,鮑長史還跟著添亂,又氣又急。
他道:“郭姑娘,本官一番好意,你不感激便罷了,怎么反咬一口?本官聽說鮑長史封了郭家作坊,問明情由后,得知郭家是以織廢的毛巾送人,才令他撤了封令。怎么說本官用這個逼你們呢?”
這郭家真是太大膽了,懂規矩嗎?
就算告狀,也要等迎了欽差進門再告,給他留點面子。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告狀,這是要跟他撕破臉了?
難道往后他們不在霞照混了?
不再做紡織這行了?
他也不想想:不管以什么方式告,只要郭家今天把親退了,便是和夏家撕破臉了,他便不會放過人家,人家還顧忌什么!
清啞直言不諱揭露說,鮑長史就是威脅郭家,她若不答應給夏家做妾,這作坊會一直封下去,還把夏流星威脅她的話也說了。
鮑長史感覺不妙,急忙就要分辨。
卻聽王大人沉聲問:“這么說,郭姑娘是不愿給夏少爺做妾了?”
清啞堅決搖頭道:“不愿!民女從未答應過。都是夏家逼的。”
夏織造道:“郭姑娘不可胡說!本官長子并非貪花好色之輩,人品學問也是一流的,不知多少女子想投懷送抱而不得,若非見你還算本分,就憑你退過兩次親,怎會看上你?”
鮑長史忙道:“郭姑娘,莫非那傳言是真的?”
這是威脅清啞,再堅持就說她和方初有私情。
清啞懶得同他們爭辯了,大聲道:“民女自知配不上夏少爺,現在就請夏大人退了這親。”又轉向鮑長史道:“謠言止于智者!大人是官,這么說民女真叫人心寒!”
郭守業嚎哭“冤枉”,郭大全也喊冤。
欽差大人沒問他們,他們不敢插嘴,然見夏織造和鮑長史兩人逼清啞,清啞又不大會說話,只好喊冤為她助威,又把頭磕得山響。
余者如吳氏婆媳都不敢吭聲,只是抹淚。
這兒可沒她們說話的份,一味鬧只會更加壞事。
鮑長史剛要張嘴,王大人喝道:“住口!”忙閉嘴。
王大人威嚴地掃視現場諸人,最后目光落在夏織造身上,道:“夏大人,婚姻之事講究兩廂情愿,既然郭姑娘不愿給令郎做妾,你怎可依仗權勢強逼她?再者,郭姑娘是皇上御封的‘織女’,給令郎做妾似乎不妥。令郎人品學問出眾,家世高貴,妻妾還是另選佳人吧。”
他抬出皇帝壓夏織造,警告之意明顯。
又呵斥鮑長史道:“你身為官吏,怎可濫用職權?此事暫且記下,回頭再審問于你。若真借助此事逼迫郭織女,定不輕饒!”
他大概看出夏織造想一推干凈,要鮑長史當替罪羊了。
他自問不能憑此事問夏織造的罪,索性順水推舟,收拾鮑長史。
鮑長史臉色頓時變了,戰戰兢兢退到一旁,不敢再說話。
王大人又對郭守業和清啞道:“你等先起來。這就把聘禮還給夏家吧。今后,郭姑娘姻緣自己做主。誰敢相逼,本官交代高巡撫為你主張。”
高巡撫忙笑道:“謹遵欽差大人令!”
郭守業父子大喜,再次磕頭稱謝,又謝高巡撫。
等起來,那額頭流下兩道血痕,掛在面頰上,很是可怖。
王大人見了,忙讓他去上藥包扎。
郭守業哪里敢走,只說他皮糙肉厚的,不礙事。
清啞對一旁的細妹使了個眼色,她忙奔回屋去取傷藥。
郭家人開心,夏織造心里難受極了,暗自想法挽回,不然難道他當眾丟人,吃了這個虧不成?
忽然靈光一閃,想出一個法子來。
他便上前道:“稟欽差大人,此事確是郭家之前答應的。既然大人說織女做妾委屈了,下官便做主,聘郭姑娘為犬子正妻。如此便兩全其美了。”
哼,郭清啞敢這樣對他,還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等進了夏家門,有你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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