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明玉忙道:“月兒快別說了。”
一面又對韓太太解釋道:“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外面人都知道的。希夷必定也和姐姐說過。然謝家和郭家不睦,這話從月兒嘴里出來,便是好話也變不好了。上次夏少爺要納郭姑娘就是例子。方大少爺就為這個才和月兒退親的。所以我不叫她說。”
韓太太忙道:“妹妹放心,我不會多想的。”
歐陽明玉嘆道:“是怕別人多想。這也是命里注定。你也知道,當初我本是選中希夷賢侄的,是月兒她定要……罷了,不提也罷。”
這話韓太太不好接的,只拍拍她手以示安慰。
一面又悄悄打量謝吟月,見神色如常,再次點頭。
她有意轉開話題,便笑問道:“我記得高家有個閨女,比你們年紀略小一點。可定了親事?”
謝吟月道:“還沒有。不過好些人上門提親。高姑娘人最能干爽利,和嚴姑娘有的一拼。”說完抿著嘴兒淺笑,有些意味深長。
韓太太心下明白,也笑了。
嚴未央不僅性格爽利,還曾心儀韓希夷。
謝吟月把高云溪和嚴未央相比,其意明顯。
只是,兒子心思明顯傾向郭清啞,她卻要慎重了。
因歐陽明玉問起韓父的病情,請什么醫,用什么藥等,韓太太一一答了,兩人都再未提起前事。
至午時,謝吟月親去張羅飯菜,伺候二人用飯reads;。
飯后,又閑話一陣,韓太太見歐陽明玉露出倦怠之意。遂告辭。
回到韓家船上,韓太太默想方、謝、郭幾家糾葛,雖不能妄斷是非,但方初對郭清啞關切是無疑的,流言未必空穴來風。
郭清啞對方初怎么樣呢?
嚴家嫁女,倒是個相看的好時機。
當年謝家拒婚,韓太太自然不痛快。不覺得自己兒子哪點輸給方初了。所以之前歐陽明玉流露后悔之意。惋惜當年沒選韓希夷,她心中很是快意。只是她涵養深厚,為免謝家母女難堪。才未表露出來。
再說,她深知當年歐陽明玉主張選擇韓希夷,主要是因為方大太太嚴氏,她是嚴紀鵬的妹妹。而歐陽明玉和嚴紀鵬之間曾有一段情感糾葛,她怕謝吟月嫁去方家受嚴氏這個婆婆磋磨。
只是。這都是過去的事,今日歐陽明玉為何又提起?
韓太太懷疑她暗示自己,想兩家再度聯姻。
這可不像歐陽明玉為人,她性子一向高傲的很。
最終。韓太太否定這想法,估計歐陽明玉是心疼女兒受的屈辱,所以真心很后悔。又不當她是外人,才對她傾訴感懷。
她嘆了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
只是她也愛莫能助,別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就算她有臉吃回頭草,可兒子如今喜歡的是郭氏女,她也不能逼他娶謝吟月;再說,謝家受謝吟風連累,這名聲實在不堪,她怎會再起結親念頭!
她兒子出類拔萃,難道只能撿人家不要的?
她暗忖:郭姑娘雖然也退過幾次親,卻都是郭家主動提出來的,這股子傲氣就令她欣賞;若她真像兒子說的那么好,再加上這御賜織女的名頭,已是蓋過謝吟月當年勢頭,也算為自己爭回一口氣了。
以兒子挑剔的眼光,郭姑娘想必不會差吧?
連謝吟月也極口稱贊呢!
她心里不禁對那女孩子期待起來。
晚上,韓希夷前來給母親請安,韓太太對兒子說起和謝家母女會面情形,含糊透露歐陽明玉后悔的意思。
韓希夷警醒:若情感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隨心控制,那他之前的堅持和眼下的期待算怎么回事?
他一直堅持,就等一個打動他的人。
如今等到了,他可不能糊涂!
他便笑道:“謝姑娘對一初可是念念不忘。就是一初,雖然退親,恐怕心里也不好過,否則,不會斬斷手掌……”
說到這,他心中巨震——
方初是愛謝大姑娘的吧?
愛的越深,恨得越深。
若非失望之極,怎能恨之入骨reads;!
若非恨之入骨,怎會斬斷手掌!
若不是謝吟月,他會為了退個親一怒斬斷手掌嗎?
從母親那里離開,韓希夷一路沉思回房。
進門,兩個妙齡少女迎上來,“大爺回來了。”
這是靜女和陶女,他貼身伺候的丫鬟。
在他十歲那年,挑中了她們來身邊伺候。那時他正讀《詩經》,因一女聰慧幽靜,便引《靜女》篇,賜名“靜女”;另一女率真活潑,因《君子陽陽》篇中有“君子陶陶”一句,陶陶,意為快樂的樣子,遂賜名“陶女”。
二女從八歲起跟著他,不知不覺也讀了滿腹的詩書。
她們原本在韓家祖宅,只因韓希夷近兩年待在霞照的日子多了,韓太太擔心兒子身邊只有小秀,伺候不周他,便將她們送了來。
當下韓希夷笑道:“回來了。”
陶女問:“大爺要洗漱嗎?”
韓希夷道:“不。我暫不歇息,還有事。”
說著,匆匆進入內室,去看大圣遺音。
二女跟進來伺候。
韓希夷將琴搬到矮桌上,擺弄查看。
靜女見他神情,道:“大爺今日很高興。”
韓希夷聞言抬頭,詫異問:“這么明顯?”
二女對視一眼,一齊點頭,看著他抿嘴兒笑。
韓希夷的確心情很好,便道:“那你們猜猜,我為何高興?”
陶女先道:“大爺肯定遇見好事了。”
韓希夷道:“哦!依你說的,我平日沒遇見好事的時候,難道都皺著眉頭、拉長了臉,好像別人欠了我銀子沒還似的?”
靜女噗嗤一聲笑了。
陶女忙道:“不是。大爺天天都笑瞇瞇的。”
韓希夷道:“這就是了。那你們為何單說我今日高興?”
陶女沒詞了,看向靜女。
靜女道:“大爺眼中有發自內心的喜悅,與平日截然不同。我猜大爺這樣高興,定是因為——”她目光在那大圣遺音上一溜,就在韓希夷以為她要說“得了好琴”的時候,她卻話鋒一轉——“郭姑娘!”
韓希夷瞅她笑道:“你果然不負靜女之名。”
靜女微笑不語,示意陶女去烹茶,自己又點燃幾盞玻璃燈,再給玉鼎添香,又去撐起窗扇,讓春夜的氣息透入紗窗內。
韓希夷見二人忙碌,忽想起什么,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