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雪煮茶

第六章:天大地大

無憂望著方茗稚氣未脫的臉,眉目間卻又充滿堅毅,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絲暖意,心下嘆道,原來在這世上除了蘇白,還有別的人對自己關心。

“你方便的話,且先帶我離開這兒吧。“

方茗見無憂拭去臉上的淚,看似振作的模樣,撐起單薄身子站起來,許是跪得太久,有些不穩,方茗趕緊起身扶住她,待無憂恢復過來,便規矩地松了手,不再逾越。

無憂感激方茗的體貼,轉過頭對他微笑:“你倒是機靈鬼,不似看起來那般。“

“我看起來哪般?“方茗見她有所緩和,不似方才一臉沉重,也算是松了一口氣,應著她的話。

“嗯,書呆子般又傻又楞。“

“那你算是看走眼了,我本事可大著呢。“

無憂展顏:“吹牛的本事是挺大的。“

說著話的功夫,便到了無憂的房門口,無憂叮囑他在門口守著,便只身進去整理了衣物放進蘇白給自己的包裹里,將蘇白留給自己的信燒毀后,便開了門把包裹交到了方茗的手里。

“你先回去,人多眼雜,我此刻不便出去,夜里到茶樓找你。“

方茗接下包裹,他知道無憂失憶了,不記得自己的身世,當年蘇是蘇娘子收留了她,讓她得以在百花樓里遮風擋雨,如今蘇娘子去世,她無依無靠,怎的連這可以安身的百花樓也要棄了?

他甚是疑惑:“姐姐這是為何?“

“說你是書呆子,你還不承認,百花樓雖是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可那也僅是蘇娘子在的時候才稱得上安穩,如今主子不在,我孑然一身,無人庇佑,且先不說當初眼紅蘇娘子的那些人,這金媽媽是出了名的勢力,她怎么甘心供我白吃白喝在這樓里,定是要逼我去接客的,我無所長,到頭來只有紅倌人這一個選擇,所以,我必須離開。“

方茗見著此刻思慮周全的無憂,和平日里那個只知吃喝玩樂沒心沒肺的紈绔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突然覺得自己對她的了解實在是太片面了。

“那你可想好了要去哪兒?“

無憂挑挑眉尾,又恢復到平日里吊兒郎當的模樣,勾起唇角笑得自信:“天大地大。“

四海為家。

這瀟灑其中的心酸,也只有像她這般無所依靠的人才能懂吧。

方茗動了動嘴唇,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將那些話咽回肚子里,轉身離開。

目送走方茗后,無憂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思索自己今后的去處,這一動不動地坐著,便一直坐到了深夜,期間小丫頭來送過一次飯菜,無憂本不想回應,但聽著她擔憂的聲音,心下不忍,叫她將飯菜送進來便將她打發走了。

當清冷的月光灑在百花樓的院落,蟲鳴與隱約能聽到的令人面紅耳赤的嬌吟交織,無憂換上男裝,打開房門,見四下無人,便從后院的狗洞里鉆了出去,還沒來得及起身,便看到有一人立在跟前。

無憂心下一驚,正揣測對方來意時,便聽到頭頂傳來方茗的訕笑:“我還擔心姐姐從墻頭摔下來,原是我想多了。“

“你小子真是皮癢了?”無憂窘迫不已,趕緊站起身來,拎著方茗的耳朵泄氣。

“別啊姐姐,我可是為了接你在這吹了好幾個時辰的風了!”

聽到少年這樣說,無憂才心軟地松了手。

方茗捂著通紅的耳朵小聲地抱怨:“看著是個左家嬌女,怎么跟個母老虎似的,誰家公子娶回家可真是要倒霉了。“

無憂本想發火,可聽得左家嬌女四字甚是耳熟,想起那日萍水相逢的禮琛也曾用這詞形容過自己,心下想著如果他來日到百花樓來尋不到人,也許與他一面之緣就此別過,有些惋惜。

“在想什么?”方茗見無憂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不免好奇。

無憂回過神來,搖頭應他無事。

方茗將無憂帶回了自己家中,想著夜已經深了,她一個女兒家,又不會功夫,此刻就讓她離開不是明智之舉,便打算將她安頓自己房間里,明日再親自將她送出城。

無憂覺得可行,便應下了,抬眼卻看到方茗一副扭扭捏捏有話想說的樣子,疑惑地問他:“有什么話直說。”

“我本是想到茶樓里將就一晚,但是我怕爹爹明日來撞見了,家風嚴謹,若是被他發現我藏了姑娘在房里,問東問西……所以今晚我能不能和姐姐睡一個屋,你放心,我睡地上,不會壞了姐姐名聲。”方茗紅著耳朵支支吾吾地說完之后,頭都不敢抬。

無憂從來都只當方茗是個孩子,還從未想到男女有別這一層去,想笑得緊,憶起他今日調侃自己的仇,她也算得上是睚眥必報:“別啊,我倆睡一張床也沒事,蓋棉被純聊天,我的名聲在百花樓早就臭名遠揚了,不用顧及。”

方茗聽罷頭埋得更低了,攥著拳頭半天不說話。

他生氣了,不是氣無憂言行輕薄,是氣她每每這般調侃都因著從未將自己當男子漢看。

“我睡了。”方茗從柜子里拿出一套被子,還拿走了床上唯一一個枕頭,瞪著無憂兇道:“枕頭不給你睡!”

無憂見他炸毛的模樣,越發覺得這孩子可愛得緊,只是笑著看他打好地鋪抱著枕頭獨自睡去。

許是今日經歷了太多,身心俱疲,無憂倒在沒有枕頭的床上,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此時在萬花樓無憂的房間中,出現一個神秘的高大身影,那人在屋里巡視了一番,看見地上的灰燼,察覺蹊蹺,便伸出雙指用法術將那堆灰燼還原,看到信件的內容之后,原本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將那畫收入懷中,只一瞬,便像一縷青煙般消失不見。

無憂今夜的夢境仍舊怪異,卻又同以往的有些不同,她夢到那個匣子里,出現一個小姑娘,無憂看不清那姑娘的眼睛,只見她抱著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說話,無憂聽不見聲音,也不知道她說的什么,只見她一張一合的嘴,隨即那姑娘笑了起來,無憂覺得這個笑容似曾相識,但就是憶不起在哪兒見過。

早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頭下枕著昨夜被方茗拿走的枕頭,卻不見方茗的身影,無憂想著許是去茶樓了,便起床,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子。

這時才注意到桌上方茗留下的紙條,上邊畫著包子。

無憂摸著癟下去的肚子,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吃不喝了快一整天,感覺到餓意襲來,又癱回床上難受地躺著,這次終于體會到餓到心慌的感覺了。

好在方茗擔心無憂餓著難受,包子一熟也顧不得燙手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沒有讓無憂等太久。

無憂拿著包子狼吞虎咽一般吃著,口齒不清地對方茗說:“救命之恩,無憂欠你一個人情,我只有錢,你也不缺錢,所以留著以后再報答了。”

方茗怕她噎著,一邊給她倒茶一邊叫她慢著點。

心下暗自應著,若是能以身相許,他倒是可以考慮考慮,雖說無憂長得好看,但這性子怕是要嚇跑一大批的公子哥,這等燙手山芋,他做一回好人,接下也可,想著想著,竟忍不住偷笑起來。

“你笑什么?”無憂見他沒頭腦地偷笑,笑容里甚是幸福的模樣,有些不解。

“無事,今早我家來福當娘了,高興。”

無憂雖然想不通狗當娘他這般高興是什么緣由,但也不知道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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