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已經出宮門去儲秀宮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宮女快步走過來對著掌班姑姑說道。
聞言掌班姑姑點點頭“開始吧!”
頓時從下房鉆出來一群人,掃院子的、收拾游廊的、擦抹屋里屋外陳設的,里里外外全都是人,但各有分工,絲毫不亂,而且動作有節奏,沒有一個人敢說閑話,都要搶在娘娘去儲秀宮給貴妃娘娘請安這段時間里,將宮里收拾得一干二凈。
能沾到正殿事情的人都是有資歷的人,像在后殿墻角打掃地面的那幾個小宮女,就是剛剛才分配過來的。四處的奴才們都仔仔細細得干著事,一不嘀嘀咕咕,二不擠眉弄眼。誰也沒有發現,正在打掃正殿院子地面樹葉的奴才中,有兩個宮女的表情和別的宮女不一樣。
一個是雙眼呆滯木然,一個是咬牙切齒頗為有些激憤。
但是掌事姑姑看管的嚴,不管兩人有什么想法,都只能在掌事姑姑注視下老老實實的干著事。人多力量大沒一會兒整個宮殿就打掃干凈了,由各處掌事的領著底下的奴才退下,只留下當差的。
整個過程都鴉雀無聲井然有序。
就是大家以為今天早上的事已經做完了的時候,在一片寧靜中突然聽到兩聲粗氣,很響,也很刺耳,掌班姑姑頓時眼神一厲,不冷不熱的呵道:“誰?”
四周正準備退下的太監宮女們立馬跪下,這一下就顯出了那個剛剛弄出粗氣來的人,雖然她反應迅速也立馬跪了下來但到底慢了一拍,被掌班姑姑看了一個正著,正是剛剛那個咬牙切齒臉上有些激憤的小宮女。
掌班姑姑當場沒說什么,揮手讓四周的奴才都散了,直接走到管正殿院子打掃的人面前說道:“槿芙,你是怎么帶的人,下去自己去向梅嬤嬤交代。”說完直接轉身走了。
槿芙的臉色頓時很是難看,在外面沒說什么,回到下房后,什么話都沒說直接劈頭蓋腦先抽了她一頓簟把子。
小宮女受不住打,想要躲開,卻被槿芙讓人壓住了,啥話也不說竹棍使勁的往她身上抽。小宮女疼得厲害頓時眼淚就要流了出來,口不擇言的求饒道:“別打了,姑姑我錯了……”
卻不想槿芙聽了這話更是生氣,讓人捂住了她的嘴,手上的竹棍更是抽得厲害。也不知道抽了多久,四周圍觀的宮女看著都覺得心驚膽戰后,槿芙才停了手,也不管地上的小宮女情況如何,直接開口問道:“你們可知道齊姝今個犯了什么錯?”
眾人低頭沉默,沒一個人敢開口回答,槿芙對此很是滿意,這才指名道:“落霞你來說。”
落霞聞言上前一步,對著槿芙福身后才說道:“回姑姑的話,第一齊姝不該在娘娘叫起的這段時間里發出任何聲響來,第二齊姝應該自稱‘奴才’才是。”
“不錯,很對!”槿芙點點頭“這樣不懂規矩又心大的奴才永和宮可容不下,來人呀,將她……”就在槿芙準備將齊姝送回內務府的時候,外面響起了另外一個姑姑的聲音,這人是永和宮小廚房的一個小管事,在永和宮可比槿芙地位高。
槿芙不敢怠慢,連忙迎了出去。這人不請自來,不是為了什么,就是為了齊姝,幾句話一說就讓槿芙忌憚起來,不但不再將齊姝送回內務府,還讓人將齊姝抬回了房讓人好生照料。
底下的宮女將齊姝背后有人,連忙奉承起她來,好幾個宮女嘰嘰喳喳的說話炒得齊姝頭疼起來,將屋子里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那個之前呆滯木然的宮女也自然在其中,不過走到半路上這個宮女卻找了一個借口再一次的走到了齊姝的門前,但卻沒有推門進去,而是蹲在窗戶下面豎著耳朵仔細的聽著屋子里的響動。
沒一會兒果然聽見屋子里傳出很細小的抱怨聲“奴才,奴才你妹,果然古人尤其是清朝人都是奴性思想。要不是為了四四,老娘早就踹死那老賤人了,什么玩意敢打老娘,看日后老娘成為四四心頭愛后,怎么收拾她,哎喲……腰上好疼……”
接下來的話不用在聽了,木頭宮女繼續保持著滿臉的呆滯和木然偷偷的離開了。
“蘭英,你來了,快點繡,槿芙姑姑說今天一人不繡好十張帕子,不準吃飯。”一個小宮女歪著頭,小聲的說道。
蘭英聞言點點頭,拿起工具來開始描紅,表面上看著滿臉的面癱,可蘭英的內心卻猶如一碗冷水潑進了熱油鍋,不停的翻滾著。
英答應,雍正帝嬪妃,原稱蘭英,生卒年不詳,未葬于泰陵妃園寢,待考。
這便是野史上記載的她的一生,正史上根本就沒有她這個人。
蘭英明明記得她乾隆十五年在慈寧宮后殿結束了自己可笑、可憐、可悲而又絕望的一生,結果再一次睜開眼來,竟然又回到了康熙三十一年。
蘭英之所以知道自己回到了康熙三十一年,那是因為在今年正值大選皇上會給太子、三阿哥和四阿哥指婚,皇宮里到處都在議論太子妃會花落誰家,想不知道也難。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封建迷信妹子,蘭英最初的時候很難接受此事,可日子一天天的過著,想不接受也只能接受。只是這一世,她不想在進四阿哥后院了,那些日子真是叫人寂寞得想要發瘋。
因此蘭英開始慢慢的讓自己變得木訥起來,讓自己不再是嬤嬤姑姑眼里的懂事的好宮女。卻不想幾天前她突然發現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勁,這個不對勁不是指她,而是指那位同樣是德妃娘娘賜給四阿哥禛做侍妾,但卻得到四阿哥喜愛生下三子一女最后被冊封為齊妃的李氏。
德妃賜給四阿哥的近十個侍妾中,就只有李氏一個人混的最好,即便是這一世蘭英不準備進四阿哥后院也會下意識的注意到她,關注她的情況,誰讓這個李氏不但和她同年還和她干一樣的活了,這李氏就是齊姝,全名李齊姝。
蘭英敢拿項上人頭打賭,她記憶里絕對沒有這一回事,李氏的規矩可是人人都夸贊的。怎么會犯這種錯誤,這太讓人奇怪了,因此她才會去偷聽,沒想到還真偷聽到了。
雖然蘭英不明白李齊姝話里的意思是什么?但也知道這人絕對不是她記憶里的那位齊妃李氏,不管是做宮女侍妾時不識字的李氏,還是得寵后為了討四阿哥歡喜苦心讀書的李氏,都不會用“老娘”這么粗鄙的詞,而且才十幾歲的李氏,也不用自稱“老娘”。
更有之前李齊姝挨打時脫口而出的“我”的自稱,雖然不清楚李氏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肯定不會是和她一樣的經歷。因為幾十年的生活,她的規矩早就已經深到骨子里的,已經養成了下意識的動作了,就單規矩這方面,這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李氏能比的,甚至于皇宮里很多有資歷的奴才都無法和她相比。
蘭英其實并不想招惹李氏,只是她很想弄清楚自己的經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這一切都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李齊姝趴在床上養病了五天,蘭英也繼續渾渾噩噩的過了五天,既不出挑也不冒尖更不會故意落后,這樣的蘭英一點也沒有被人發現有什么異樣。
不過這一天傳過來的消息,讓蘭英破功了。
聽說皇上在皇太后召見秀女的時候領著一群阿哥去了寧壽宮,這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眾目睽睽之下四阿哥和一位秀女撞到了一起,還嘴挨嘴了。
這……這也和蘭英記憶里的事情完全不一樣,忍不住問道:“可知是哪家的秀女?”
這事也沒什么好瞞人的,八卦宮女立馬回道:“不是哪家,正是福州將軍三等伯爵石文炳之女,聽說人家老姓是滿洲八大姓氏的瓜爾佳氏。”
聞言蘭英整個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在她記憶里只要是康熙朝的大清人,誰不知道石文炳之女瓜爾佳氏是太子妃。
怎么,怎么,如今變成了四阿哥的嫡福晉了?
別看皇上還沒指婚,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出了這樣的事情,瓜爾佳氏只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嫁給四阿哥,另外一個就是自裁以示清白。以瓜爾佳氏一族的底蘊,皇上再惱怒也不能逼著人家自裁,因此有了這一出瓜爾佳氏成為四福晉那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可在蘭英記憶里,這一位明明是太子妃,而四福晉另外有人,是那位端莊賢淑大氣的內大臣、步軍統領費揚古之女烏拉那拉氏。
一時之間蘭英糊涂了,到底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還是她的記憶有問題。
好在也多虧有記憶里的那些經歷,雖然讓自己一腦門的糊涂,但那些謹小慎微和不動聲色卻也讓蘭英受益良多,至少沒人看出她的異樣來。
出了這種和記憶里完全對不上的大事,蘭英自己沒法解釋清楚,忍不住就去關注李齊姝,可偏偏李齊姝一點反應都沒有,該是怎么樣就是怎么樣,這讓蘭英更是糊涂了。
好在沒等蘭英糊涂幾天,等著皇上將賜婚的圣旨宣告天下后,李齊姝總算有反應了,蘭英照例小心翼翼的躲在她屋子外面偷聽。
只聽見屋子里傳來李齊姝不敢相信的聲音“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明明史書上記載四四的嫡福晉是費揚古之女烏拉那拉氏日后的孝敬憲皇后,怎么可能變成太子妃瓜爾佳氏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說著李齊姝像是想起什么來一樣,突然猛吸了一口氣,驚疑道:“難不成這個瓜爾佳氏也和我一樣是穿越的?不,也有可能是重生的,畢竟重生清宮文之前也很流行。”
隨后就聽見李齊姝在屋子里不停的走著,像是心緒不寧的模樣,蘭英聽到了最重要的消息正準備趁著沒人趕緊離開,沒想到卻聽見屋子里傳來李齊姝發狠的聲音“不,這個世界的主角,只能有我一個人,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我不但穿越到了清朝還有宮斗系統做金手指,我怎么可能會不是主角。
不管這個瓜爾佳氏到底是清穿女還是重生女,她都是我必須要除去的對象,四四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不管是那個五福俱全的孝圣憲皇后鈕祜祿氏還是小年糕都不能阻擋我,我一定會成為四四的真愛,日后更會是他的皇后,整個大清的皇太后。”
蘭英聞言一驚,雖然還是不完全明白李齊姝話的意思,但有些話她是聽懂了的,正是因為聽懂了蘭英才吃驚不已趕緊偷偷的溜走了。
雖然不明白那些“穿越”“主角”“金手指”“宮斗系統”“清穿女”“重生女”“真愛”等等稀奇古怪的詞是什么意思?但很顯然這個有問題的李齊姝她記憶里或者是認知里發生的事情和自己記憶里發生的事情是一樣的。
在蘭英記憶里烏拉那拉氏的謚號的確是“孝敬憲皇后”,鈕祜祿氏的謚號雖然不清楚因為蘭英死在她前頭,但鈕祜祿氏當時已經是皇太后了,得到皇后的謚號并不奇怪。“小年糕”雖然不清楚確切指的是誰,但通過李齊姝前后的話語和記憶里的事情來看,應該是敦肅皇貴妃年氏。
若真是蘭英想的那樣,那這個李齊姝的想法真是膽大包天,看來自己得更加遠離她才行,免得日后被她連累了。
瓜爾佳氏成為四福晉的事情,不但李齊姝和蘭英受到了沖擊,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四阿哥禛也是一張苦逼臉。自從慈寧宮那出上演后,四阿哥來永和宮給德妃請安逗留的時間是越來越長。
四阿哥的養母孝懿皇后崩逝前就將她這些年在皇宮攢下的家財和人手都交給四阿哥,再加上四阿哥的生母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四阿哥怎么可能不知道瓜爾佳氏是汗阿瑪看好的太子妃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