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苑

第兩百三十五章:有趣

“綜合來看,菊姬對于上杉景勝還是比較滿意的。自己希望實現抱負,掌握自己的命運,那么就絕不能依附于丈夫,要擁有和丈夫平等的地位,丈夫的身份地位、才干本領都要和自己相當。那個時代,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已經是鳳毛麟角,還要有和菊姬相當的身份才干,那除了上杉景勝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選擇。菊姬決心嫁給上杉景勝,與上杉景勝一同領導上杉家,促成上杉和武田的同盟,兩家共抗織田和北條,就算是織田信長,上杉和武田合力,也能與他拼死一戰,這是挽救武田家的最后機會,也是菊姬掌握自己命運的最后機會。就這樣,菊姬在戰火紛飛之中從甲斐躑躅崎館來到了越后春日山城,與她同來的還有武田家的兩萬大軍。”

“菊姬早就聽說了,上杉景勝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是沒想到竟然沉默寡言到這個份上,能說一個字就不說兩個字,能一個字都不說就絕對不開口,而且連笑都不笑。新婚之夜,夫妻倆竟然一言不發地對坐到天明。菊姬真的很無語,但是時間長了她就發現,上杉景勝外冷內熱,其實心里對她很好,只是情商太低,表達能力幾乎為負。上杉家和武田家敵對二十余年,雙方在川中島五次大戰,均有慘重死傷,菊姬的叔叔和堂兄都死于上杉家之手,上杉家中因武田信玄而喪生的也有數千人之多,因此很多上杉家臣對菊姬這個武田信玄的女兒頗有敵意。然而上杉景勝一瞪眼睛,誰也不敢廢話,上杉景勝話雖不多,人又年輕,但是極有威嚴,家臣們對他都十分敬畏,有他給菊姬撐腰,沒人敢對菊姬說三道四。上杉家臣們早就聽說過菊姬的名聲,溫婉賢淑樣樣不占,刀槍劍戟樣樣精通,整個一個日本版孫尚香,而且是孫尚香的加強版,至少孫尚香十歲的時候沒拿刀去嚇唬孫堅。沒想到,菊姬一出手就把所有人都鎮住了,茶道也好,和歌也好,漢詩也好,菊姬不是不會,只不過是不感興趣,以前一直沒有顯示而已,來到春日山城之后小試身手,立刻讓上杉家的小姐太太們全都佩服得五體投地。過去上杉家臣們以為菊姬是嬌生慣養的公主,既吃不了苦,也不會持家。剛來到上杉家的時候,菊姬確實很不適應。武田信玄的原則是“有錢不花留著下崽嗎?”花錢的時候從不吝嗇,上杉謙信卻是出了名的摳門,除了開宴會舍得花錢之外,干什么都舍不得錢,上杉家一直有節儉的風氣,加上現在是戰爭時期,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八瓣花。菊姬雖然是大名的夫人,但是想添一件衣服都得精打細算好久。菊姬知道,并不是丈夫吝嗇,上杉景勝要是有錢,恨不得全拿給菊姬花了,可是他是真沒錢,手下有好幾千家臣、上萬士兵要養活,還要為內兄武田勝賴提供軍需補給。大名家一般都是丈夫管兵,夫人管賬,菊姬嫁到上杉家之后,和樋口兼續還有他的父親樋口兼豐一起執掌賬目。上杉家有四大財源,第一是金銀礦山,第二是青苧貿易,第三是海鹽,第四是日本海的海上商路和從越后到上野、從越中到奧羽的陸上商路的壟斷。現在因為內戰,上杉景勝對北越后和佐渡的礦山都失去了控制,青苧貿易也無法繼續了,陸上商路更是絕大部分由上杉景虎和北條家控制,四大財源中只剩下了海鹽貿易和海上商路的一小部分,但就憑著這一點財源,菊姬和樋口父子硬是維持了上杉景勝龐大的軍費開支,上杉家臣無不佩服。”

“有了武田家的參與,上杉景勝很快反敗為勝,上杉景虎夫妻自殺。上杉家再度統一,但是元氣大傷。上杉景勝并不為這個結果感到絲毫高興,因為上杉景虎的夫人就是上杉景勝的親妹妹華姬。本就少言寡語的上杉景勝更是整日沉默,菊姬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能同樣默默陪著他。與此同時,戰后最重要的就是論功行賞,在勝利果實的分配問題上,上杉家臣們產生了嚴重的沖突。在戰爭中表現最突出的是上杉景勝從上田帶出來的以樋口兼續為首的同學們,但是他們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上杉家的很多老資格家臣都對上杉景勝重用上田眾表示不滿,最終竟釀成了流血沖突,直江家家督直江信綱被殺。”

“直江家的老家督是直江景綱,是上杉家的四大重臣之一,直江景綱對上杉家的忠心沒得說,但同時他也是個狡猾的老狐貍,當他年邁的時候,就開始為直江家的將來打算。當時上杉謙信還在世,直江景綱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上杉景勝和上杉景虎將來必有沖突,直江景綱準備兩頭下注。直江景綱的兒子夭折,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阿浪嫁到了志馱家,丈夫志馱義時戰死,只有一個兒子志馱義秀,是要繼承志馱家的,所以直江景綱只能讓二女兒阿船招一個上門女婿繼承直江家。”

“當和夫人阿萬討論女婿的人選時,阿萬說:“當然是樋口兼續啊。”樋口兼續的母親阿藤就是直江景綱的親妹妹,所以說樋口兼續是阿船的表弟,兩個人青梅竹馬,感情非常好。但是直江景綱不同意。因為樋口兼續是上杉景勝的左膀右臂,這是誰都知道的,招樋口兼續做女婿,就等于鐵了心跟定上杉景勝,這是非常危險的,一旦日后上杉家兄弟鬩墻,上杉景勝戰敗,那直江家就萬劫不復了。直江景綱決定從上杉景虎的勢力范圍上野招一個女婿,也就是直江信綱,直江信綱的上司北條高廣是上杉景虎的鐵桿,同時直江信綱自己還是上杉謙信的同族,直江景綱自認為這樣的安排可以讓直江家和上杉景勝、上杉景虎兩邊都拉上交情,這樣將來就算他們兄弟兩個反目,直江家也可以置身事外。”

“但是直江景綱沒有算到一點,那就是直江信綱是個好人,是個能發一百張好人卡的好人。他很清楚阿船和樋口兼續是什么關系,但是照樣對樋口兼續像親弟弟一樣照顧。后來御館之亂爆發,阿船堅定地支持樋口兼續,直江信綱為了支持老婆,也拒絕了老上司北條高廣的勸誘,加入了景勝方,而且次次沖鋒在前。戰后,直江信綱由堅持維護樋口兼續等上田眾,終于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嘖嘖嘖,這故事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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