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只是抬眸掃了一眼遲太妃,唇旁多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她抿了一口淡茶才緩緩說道:“那小女子,太妃現在就可以帶走。至于另一個……本宮留他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后,本宮親自派人送至太和宮,如何?”
皇太后說罷,將目光深深地落在了劉叔的身上,久久沒有挪開。
劉叔始終低著頭,不曾言語。
“半個時辰……”
秦蘇心里擔憂了起來——若是太后反悔了或者是直接怎么了劉叔,又有人能拿她怎么樣?
然而,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結局了。
遲太妃也遲疑了片刻,顯然也有所顧慮,但最終,她還是道了一句:“既然太后娘娘這么說了,想必是一言九鼎的。那么,遲眉便不打擾公主和太后娘娘了。”
說罷,她給顧渝使了個眼色,示意帶雀兒先走。
秦蘇不得已上前去拉雀兒,卻聽得劉叔壓低了聲音在一旁說道:“別擔心,好好在太和宮等我。不要輕舉妄動。”
秦蘇匆匆忙忙點了點頭,拉起同樣擔心的雀兒退到了顧渝的身后。
幾人剛走到門口,秦蘇卻遠遠地看到了顧遮匆匆忙忙地朝著這里走來。
“他來這里干什么?就不怕別人發現他和淑妃的事兒了嗎?”
秦蘇剛要使眼色給顧遮,卻聽得傳報的太監尖細著聲音高喊一聲——“皇上駕到——”。
“什么……?”
秦蘇猶如當場被雷電劈中,腦子嗡的一響,當場石化在了原地。
皇……上?
她的雙唇不自覺地開始顫抖,大腦一片空白,周圍的聲音突然消失不見,而她的瞳孔隨著顧遮一步一步地走近而變得放大。
顧遮遠遠的似乎也看到了她,當他看到她難以置信失魂落魄的表情之時,他的雙眉微微蹙了蹙。
但,他并沒有上前去解釋而是寬慰她。
相反,他與她擦肩而過,大步跨過了公主殿的門檻,恭敬地行了一禮后說道:“母后,兒臣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母后可否答應?”
太后扶了扶額頭,似有幾分倦意地答道:“說吧。”
“兒臣想帶這人走。”
顧遮笑盈盈地指向了跪在地上的劉叔,開門見山地說道。
他那副吊兒郎當毫不遮掩的樣子,哪里像秦蘇平日里看見的那個深思熟慮心機頗深的人?
秦蘇的眼眸微顫,她的目光再次變得一陡。
“你倒是跟哀家說說,你要他有何用?”
太后眼中閃過了一絲懷疑,低頭以茶盞掩蓋了這一情緒。
顧遮似沒有見到太后的情緒一般,依舊笑得沒心沒肺,大咧咧地說道:“淑妃昨夜不小心著涼了,此刻正在咳嗽個不停。兒臣聽說這人厲害的很,一下子治好了皇姐的病,便想借去替淑妃看看。”
“呵。整天圍著女人轉,果然是個飯桶。”
一旁的若平公主白了一眼,低聲嘀咕了一句。
太后聽在了耳里亦當成了沒有聽見,只是緩緩放下了茶盞,將目光再次落在了顧遮的身上,道了一句:“皇上,關心后宮嬪妃固然是件好事。但,你貴為皇上,更應該關心朝政,明白嗎?”
“母后,這朝政不是有皇姐擔著嘛……再說了,這幾日皇姐差人送奏折送到朕那兒,朕批得都快吐血了,實在是頭疼……母后就不要為難孩兒了嘛”
顧遮當場撒起了嬌,就連一旁的宮女都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顧渝皺了皺眉頭看著眼前這般散漫的顧遮,陷入了疑惑之中。
“好了好了。這么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要不是你皇姐,我看你怎么把持這先帝留下的元盛江山!”
太后被他磨得頭疼,無奈之下擺了擺手說道:“人你可以先帶走,但是他出宮之前必須來跟本宮稟報。否則罰你一個月不許出宮。”
“謝謝母后!就知道母后最好了!”
顧遮連忙行禮,余光卻看向了身后的秦蘇。
秦蘇雖不明白顧遮為何像變了個人一樣,但是她卻大概明白了他是來幫她救劉叔的。
但,奇怪的是——他怎么知道劉叔在這里?
還沒來得及等秦蘇想明白,顧遮已經命身旁的北軒將劉叔拉了起來。
劉叔起身的時候看了太后一眼,沉著氣低聲道了一句:“草民謝過公主殿下不殺之恩,謝過太后娘娘饒恕之恩。”
當太后看到劉叔抬起的容顏之時,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
她將手中的錦帕抓得深緊,直到起了道道褶皺也沒緩過神來。
秦蘇從未見過那樣的眼神,就像是曾經認識的重要的人重新再次相逢一般,太后的眼中盡是難過和悲傷之意。
但,秦蘇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個高高在上的太后,怎么可能和劉叔有什么關系?
劉叔倒是和平日里一般并無任何波瀾,行完禮便跟著北軒走出了殿門。
然而,就在他剛出殿門的那一瞬間,不知從哪里“嗖——”的一聲放出了一支冷箭,直逼著若平公主的喉嚨射去!
“公主小心!”
李安剛想去救若平公主,卻見秦蘇身影比他更快地動了。
秦蘇來不及多思考,腳下一個點地而起,一個旋身翻轉擋在了若平公主的面前,向著那支箭赤手空拳地握了過去!
“撕拉——”
只聽得那支冷箭迅速撕裂開了秦蘇手心的皮膚,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迅速散開。
“滴答——”
一滴粘稠而鮮紅的血液從她緊握著箭的手心滑落,滴在地上濺起了妖冶的血花。
眾人屏息凝神詫異之中,那支箭被她穩穩地握在了手心,停在了離她眉心的一寸處!
她身后的若平公主更是嚇得花容失色,驚魂落魄地大聲喊到:“還愣著干什么!抓刺客啊!”
一旁的侍衛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出動,一瞬間整個公主殿陷入了一片騷動之中。
“秦蘇!”
顧渝顧不得許多,一聲驚呼上前直奔著秦蘇而去!
而此時,顧渝的腳下已動,片刻已經至了她的身旁。
他站于她面前,臉色黑得慎人,死死得盯著同樣驚魂未定的秦蘇。
顧遮唇瓣動了好幾下,顯然已有怒意,但,卻被他忍了下去。
他輕輕握住了秦蘇的手腕,又一根一根輕輕掰開了她緊握著箭的手,將傷她的那支箭“咔擦——”一聲重重扔在了地上,然后直接“嘩——”地撕下了自己的龍袍,低頭沉默不語細細將她的傷口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