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針刺減痛已經使這少婦對杜文浩充滿了信心,忙道:“就讓大夫給孩子治吧!”
孩子的母親都這么說了,二女當然沒有意見。雪霏兒匆匆跑去準備,生怕弄不好,干脆將爐火提來這里,又端了一盆清水放在爐火上,將一柄小刀、紗布和新筷子放了進去煮。
煮好之后,杜文浩用苦參等藥材的混合藥水洗手消毒,用藥水棉球再次擦拭了患處消毒,拿起高溫消毒過的小刀,用尖刃切開膿腫,把刀翻轉朝上,由里向外挑開,排除膿液,用筷子伸入膿腔,分開間隔,再用筷子引導,用小刀向兩端延長切口一直到邊緣,將膿瘡完全切開。然后,用藥棉沾大黃等藥材的混合消毒液沖洗創腔。
清干凈膿腔后,用筷子夾了紗布浸泡黃連、馬錢子混合消炎液,一端送入膿腔,另一端留在膿腔外,埋設了引流條,最后用經過蒸籠蒸過的干凈紗布墊放在上面,外面用三角巾繃帶包裹固定。
手術完成,杜文浩輕舒一口氣道:“行了,不要讓傷口碰水,保持清潔。等一會我開個方子煎藥給孩子服下,消炎用的……這個,防止傷口再次化膿的。”
他看見二女對消炎這個詞很詫異,便改口換了個解釋。心里提醒自己,這是古代,不能冒出現代詞匯,免得驚世駭俗。
由于用金針減少了痛疼,手術過程中孩子雖然哭泣,卻不像先前那樣撕心裂肺了,手術完成,孩子似乎知道,小臉蛋露出了笑容,咧著嘴露出兩顆剛剛冒尖的小白牙,十分的可愛。
杜文浩對這次簡陋的手術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藥劑是湊合的,刀子、紗布都沒有經過嚴格的消毒,不知道傷口會不會感染,好在膿腫只是在淺表肌膚層,問題不大,如果是深層肌膚膿腫,或者頭顱等關鍵部位,甚至開體腔手術,那這樣簡陋的手術條件,恐怕就會出問題了。
林青黛和雪霏兒看見小孩笑了,禁不住也露出了笑容,贊許地望著杜文浩。孩子的母親更是淚水漣漣一個勁感謝三人。
雪霏兒對杜文浩微笑道:“看不出來,你這鈴醫還真有兩下子。這就行了吧?”
“基本上沒問題了,明天下午需要再換一下引流條……,啊不,換藥。再看一下傷口愈合情況,重新包扎一下創口,如果再沒有化膿,那就行了。”
“好,那明天還得麻煩大夫您再給孩子換藥。還沒請教大夫貴姓?”
“我叫杜文浩。”
“哦,我叫雪霏兒,這客棧是我爹開的,這位是‘五味堂’的林青黛林掌柜,是我的好姐姐。”
杜文浩雖然才穿越到宋朝一天,但現代社會電影電視小說雜志網絡,從各種媒體獲得的知識很多,這古人的禮節倒也知道,加上昨天的觀察,很快便學會了宋朝的基本禮節,學著樣子拱手道:“見過兩位姑娘。”
雪霏兒吃吃笑道:“叫我姑娘可以,叫她可不成,林姐姐是小媳婦,不是姑娘!她男人……兩年前去世了,你不能亂叫的。”
杜文浩一怔,原來這林青黛是個小寡婦,年紀輕輕就守寡,可有得她受的,心中充滿了同情,拱手道:“對不起,真是失禮了,見過夫人!請夫人原諒剛才莽撞之罪!”
林青黛也福了一禮,神情有些黯然:“先生言重了,妾乃孀居之婦,還是請叫我名字或者掌柜就好。”
“這……,是!林掌柜!”
雪霏兒問:“杜郎中,你住哪里?”
杜郎中?——怎么聽起來象“土郎中”?杜文浩心里苦笑,自己自稱鈴醫,那不就是個土郎中嘛,嘆了口氣:“我行走江湖,四海為家,如今行醫的藥丸膏藥,吃飯家伙什都被搶了,身無分文,看樣子只能露宿街頭了。”
雪霏兒點點頭,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要不嫌棄,就在這我爹這客棧住一夜,正好明天你還要給孩子換藥呢。這工夫我給你找幾個病人瞧病,賺點本錢,再從林姐姐那里成本價買些鈴醫藥材做成藥丸膏藥,重新置辦行頭,再當你的游方郎中,如何?”
杜文浩說自己是鈴醫,只不過隨口說說,他可不想四海漂流,不過這小姑娘能給自己找幾個病人看病,賺些錢,這主意到不錯。當初在伯父的藥鋪診所里也客串過坐堂大夫,一般的病癥倒也難不倒他,當即學著宋朝人的樣子,九十度鞠躬拱手,深深一禮:“那可多謝姑娘了!”
“好說!不過這些人可沒多少診金給你哦,到時候你可別嫌少。”
“哪里,姑娘說笑了,鈴醫行醫,診金隨喜,哪能嫌少呢。”
“那就好,快開藥方拿藥吧。”
杜文浩寫了個抗炎的藥方給林青黛,回去照方拿藥給孩子服。
林青黛走了之后,雪霏兒給杜文浩在平房里找了個簡陋的單間給他看病住宿用。
先前杜文浩給孩子動手術引流,通鋪里的病人除了睡著的都過了瞧熱鬧,也對這郎中外科手術感到很新奇,口口相傳,尤其是雪霏兒四處宣傳鼓動,把杜文浩身無分為還給貧窮孩子看病不收錢的高風亮節故事一說,引來聽眾一片贊嘆,所以,不僅住通鋪的一些身有小疾的販夫走卒來找他瞧病,連住上房的稍微有點錢的行商也來找他瞧病。
這些瞧病的主要是些傷風感冒、跑肚拉稀、疔瘡疽癰之類的常見病,這些杜文浩以前在伯父藥鋪治療過,辨證論治應付自如。
就是他這毛筆字不怎么樣,從來沒練過,握筆如操刀,歪歪扭扭的,高低不平,而且還要寫繁體,看病沒用多少時間,這寫藥方卻是花費了不少勁,在雪霏兒嘲弄的眼神中寫完一張方子,弄得個滿頭大汗。心想,要想在宋朝混下去,得找時間把毛筆字好好練練才行。
雪霏兒幫著找病人,等他開了藥方,又幫著拿去對面五味堂替病人拿藥。兩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才把最后一個病人看完。
杜文浩數了數這一晚的診金,這些找他看病的大多是些貧窮的舍不得花錢的販夫走卒,診金隨便給,每個最多兩三文,還有幾個拿不出錢的,所以加起來只有二十來文,相當于人民幣二十多元,不過已經夠明天的飯錢了,算是小有收獲。
(注:宋朝的錢幣制度極其混亂,記載也矛盾重重。在換算率上,根據米價這個基本參數,宋朝1兩銀子大概價值人民幣六百元至一千三百元。本書為了敘述和理解上的方便,確定兌換公式為:1千文銅錢=1貫=10吊=1兩白銀=0.1兩黃金=1千元人民幣。一文錢也就相當于人民幣一元。)
雪霏兒正要告辭離開,杜文浩忙道:“雪姑娘!”
雪霏兒轉身瞧著他:“有事嗎?”
“嗯,我……,我肚子餓,一天還沒吃東西呢。不知道店里還有沒有吃的?”
“啊?你怎么不早說,這會都三更了,廚師早就睡下了呀。”
“剛才一直在忙著看病,我總不能讓病人等著,自己先吃啊。隨便什么吃的都行,填填肚子就可以了。”
雪霏兒老爹的這客棧主要是提供住宿的,雖然也有飯堂,但主要不經營飲食,所以并沒有多少剩下沒吃的飯菜,說道:“那好,我去廚房看看。你等著啊。”
雪霏兒匆匆出去,不一會,拿著兩個硬邦邦的干饅頭,一疊咸菜回來:“實在不好意思,只剩這個了。”
杜文浩此刻已經餓得狠了,看見這兩干饅頭,比看見魚翅龍蝦還要眼熱,忙不迭接過來:“沒關系!就這可以了!”塞進嘴里狠咬一口,嘎嘣一下,牙差點掉了。
雪霏兒抿嘴笑道:“冷饅頭太硬,得泡在水里吃。”
這客棧住宿的大都是沒什么錢的販夫走卒,價格高了別人買不起,所以這饅頭用的面也是最低檔的黑面,一冷了就跟石頭似的梆硬。杜文浩忙使勁掰碎了放進碗里,倒上水,泡軟了,這才嘩啦進嘴里咀嚼,嚼了幾口,不由苦笑,心想這面也忒差了點,吃進嘴里跟嚼土疙瘩似的,不過一天沒吃東西,哪還顧得這些,將那小碟咸菜也倒進碗里,狼吞虎咽往嘴里倒。
雪霏兒撲哧一聲笑了:“瞧你這樣!想必真是餓得緊了。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杜文浩顧不得答話,三下五除二,把一碗水泡饅頭吃了個干干凈凈。擦了一下嘴,摸了摸肚子,這才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笑。
雪霏兒也微笑著瞧了他一眼:“趕緊睡吧,我走了!”
杜文浩連聲感謝,把雪霏兒送出門。
雪霏兒走后,杜文浩關上漏風的房門,鋪開散發著淡淡霉味的被褥,脫掉月白色粗布長袍,吹滅了油燈,躺在床上,辛苦了一天,不禁腰酸背痛。
這是到宋朝的第一個晚上,賺的第一桶金卻只夠一天的飯錢,不僅沮喪,想想自己十年寒窗,如今沒由來穿越到了宋朝,成了個游方郎中,可憐巴巴躺在這破舊的小木房里,蓋著散發著霉味的被子,啃著硬邦邦可以當榔頭的冷饅頭,要是老爸老媽知道他們當初都舍不得送去基層吃苦的兒子,如今這副摸樣,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樣子,禁不住悲從中生,鼻子有些發酸。
不過,他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吸了吸鼻子,翻了個身,既來之則安之,腦海里轉念回想今天在古代見到的新鮮事,便把注意力轉移開了。
想著想著,想到了風姿卓越、果敢仗義的女掌柜林青黛,又想到活潑可愛,富于同情心的雪霏兒,兩個女子都那么漂亮,對自己也都挺好,心中不覺感到了一絲溫暖。累了一天,想著想著,便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