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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杜文浩讓虎崽吃飽奶之后,在一只裝藥材的木箱里墊了些破布做了個窩,又用刀子把箱子角捅了個小窟窿透氣,然后將虎崽放進去,把箱子鎖好,這才開門洗漱,拿出昨天挖的三七等草藥炮制好,做成散劑或者飲片,放在另一口藥箱子里鎖好。
杜文浩下樓來到大堂,藥鋪還沒開門,吳聰和傻胖正在抹桌子掃地,杜文浩讓吳聰把昨天開給雷捕頭藥揀了,自己拿著回到房里,關上門,把三七、雞血藤等幾位藥加入,包好,拿回了大堂,遞給吳聰:“你把藥給雷捕頭送去。”
吳聰答應了,提著捆成一串的藥包開門走了。
杜文浩正幫著傻胖卸門板開堂鋪,忽聽到雪霏兒驚慌的聲音傳來:“杜郎中!杜郎中!”
杜文浩道:“我在這呢,怎么了?慌里慌張的,后面有老虎啊?”
雪霏兒跑進來,喘了一口氣,咽了一聲口水,急急的聲音道:“壞了!快去看看吧!二奶奶她……”
杜文浩心頭一驚:“二奶奶怎么了?”
“二奶奶快不行了!我剛剛起床,去上房瞧瞧二奶奶,結果發現二奶奶出氣多,進氣少,兩眼翻白,脈都摸不到了!說是昨晚就這樣的,嗚嗚嗚”
杜文浩大吃一驚:“啊?為什么不叫我?”
“我問了,丫鬟們說縣尉大人只讓人去叫來了錢神醫,卻不讓叫你!我問了原因,縣尉大人只說了句‘一切隨緣’!我聽了急了,這才跑來叫你,快去吧!”
杜文浩二話沒說,背上藥箱飛奔出門,雪霏兒緊跟在后面。杜文浩陰著臉穿過大街,沖進對面客棧,咚咚咚快步上了樓,來到房前,一把將房門推開,跨步進去。
龐縣尉見到杜文浩,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沉下臉。二閨女和三閨女龐雨琴都在掩面哭泣,尤其是三閨女龐雨琴,更是哭得眼睛紅腫跟個核桃似的。
只有拖著兩條鼻涕手里拿著麥糖的豆兒,才三四歲,根本還不懂事,跟著大人哭了一會就不哭了,此刻瞪著大眼睛只顧舔著手里的麥芽糖。見杜文浩進來,鼻涕口水糊著的臉朝他咧嘴一笑,隨即鼻子哧溜一聲,將馬上流淌到嘴邊的鼻涕吸了進去。
床邊凳子上,坐著的正是神醫錢不收。見杜文浩進來,他轉頭瞧了一眼,冷冷一笑,站起身走到一旁。
杜文浩也一聲不吭,走到床邊,彎腰凝視床榻上氣若游絲的二奶奶玉兒,片刻,伸手掰開她的眼簾看了看,自個兒將旁邊的獨凳拉了過來坐下,也不理旁邊眾人,拿過玉兒手腕,凝神搭脈。
龐母聽出了杜文浩的腳步聲,顫巍巍摸索著往前走:“杜先生,是杜先生來了對吧?快看看玉兒,我怎么覺得玉兒不太好呢,問他們他們也不肯說實話,先生你告訴我,玉兒是不是不行了?你可要下死力救我玉兒啊,我都把三閨女許給你了,那可都是一家人了呀……!
“奶奶!”龐雨琴一跺腳,掩面而泣,轉身奔進里屋,咣當一聲掩上房門,里面傳來悲悲切切的哭泣。
龐縣尉和劉氏等人忙把龐母攙扶回椅子上。劉氏道:“娘,別著急,杜大夫正在給玉兒瞧病呢!”
“我叫你們去叫杜先生,你們偏不,還騙我說玉兒沒事,現在杜先生一言不發,說明肯定玉兒出事了,我的玉兒啊……!我告訴你們!我玉兒真要出了事,我……,我就她一起死!嗚嗚嗚……”
房間里亂成一團,杜文浩卻視而不見,閉目凝神診脈,良久,才緩緩放開了玉兒的手腕,一言不發,站起身,獨自踱步走到窗邊,望著窗外街道上漸漸開始熱鬧的街面,還有對面生意清淡的五味堂,心里思索著該如何治療。
二奶奶玉兒病情反復,本在他預料之中,用中醫治療如此危重的敗血癥,他的把握不到三成,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抗菌消炎,二奶奶前段時間用藥,一直在努力解決的就是抗炎問題,這也是膿血癥最主要的問題,但是,能使用的抗炎草藥,他都用上了,過去兩天的確一定程度上控制了全身感染的進一步惡化,可是,卻沒有能克敵制勝,以至于引起了病癥的反復,加上昨晚病情惡化,龐縣尉他們又不來叫他,影響了搶救時機,怎么辦?
必須想到新的抗菌消炎的辦法,說到底,這才是關鍵!不過現在得馬上抗休克!
杜文浩拿過藥箱,取出金針,用藥棉消毒之后,迅捷地分別刺入玉兒素髎、內關、涌泉等穴。
見此情景,屋里所有的人都靜悄悄望著他,生怕說句話會分神了似的,連里屋三閨女龐雨琴的抽噎聲也停下來了。
杜文浩給玉兒針灸了一炷香功夫,發覺脈象有了增強,休克癥狀已經緩解,這才收了針,站起來,在屋里走了片刻,衣袍一撩,走到桌前坐下,提筆要寫藥方,發覺硯臺墨汁已經干涸,一手捋住袍袖下擺,一手拿起清水盞,在硯臺里倒了幾滴,拿起松煙墨,懸肘研墨。
旁邊丫鬟忙過來輕聲道:“大夫,奴婢來吧?”
杜文浩恍若未聞,繼續研墨。
只聽里屋房門吱呀一聲拉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走到他身邊,一陣幽香撲鼻,一只纖纖素手伸過來,在他面前展開,如白菊嬌艷的花瓣,帶著哭音說:“我來!”
杜文浩停住了,猶豫片刻,還是將手中半截松煙墨讓給那花瓣。
花瓣合攏,二指輕捻,畫著柔滑的弧線研起墨來。
這女孩當然就是三閨女龐雨琴。
杜文浩抬眼看了看她,只見她俊俏的臉蛋上梨花帶雨,一雙鳳目只是瞧著硯臺那漸漸濃黑的墨汁,嬌容凄然。
龐雨琴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如雨后輕煙,輕輕飄過,杜文浩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心頭一動,似乎發現了什么,卻如夢里看花,想看又看不清,恍然說了句:“好香!琴兒,你身上熏的什么香?”
龐雨琴素手一頓,瞟了他一眼,又飛快地收回了眼神,帶著哭音低低道:“紫煙……”
“紫煙?……什么做的?”
豆兒拖著兩條鼻涕,手里拿著半塊麥糖,一直趴在桌沿上瞧著他寫方子,聽了這話,仰著小臉傻乎乎道:“我知道!是紫丁香花做的香料!我見三姐做過!”
“紫丁香花?”杜文浩身子猛地一震,離座蹲下身問豆兒:“紫丁香花是什么?”
“紫丁香花就是紫色的花嘛,香香的,這都不知道,笨笨!”豆兒大眼睛滿是不屑,將手里半塊麥糖塞進口里,張開缺了門牙的嘴抿了一口。
“紫色的花?——紫花地丁!”
杜文浩眼睛一亮,豆兒的話讓他猛然想起紫花地丁來,紫花地丁是一種強抗菌消炎草藥,經過現代藥效試驗,證明對金黃色葡萄球菌、結核桿菌、痢疾桿菌、肺炎球菌等多種病菌都有很強的抑制作用,對內毒素甚至有直接摧毀作用!
杜文浩猛地一拍腦門,自己腦袋發昏了,怎么沒想到這一點呢?怪自己臨床經驗還不足。
杜文浩抱起豆兒,在她臟兮兮的小臉蛋上親了一下,“你真聰明!”
豆兒很是高興,沒了門牙的小嘴一咧,呵呵笑了。
放下豆兒,杜文浩站起來道:“紫花地丁,知道哪里有嗎?要很多!”
剛剛被夸獎,豆兒很得意,顧不得抿麥芽糖,仰著小腦袋說道:“我知道!三姐花園子里就有!好多呢,紫花地丁、桔梗花、丁香花,好多花呢!”
“是真的嗎?”
龐雨琴點點頭。
“快帶我去挖!我要紫花地丁做藥!這藥能救二奶奶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