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收皺眉道:“你又想搞什么鬼?”
閻妙手忙擺手:“不是啊,師父,徒兒已經發了毒誓,以后再不敢對師祖不敬了的。徒兒是想,給師祖他老人家送一份重禮賠罪,讓師祖能下死力給疙瘩治傷。當初縣尉大人就是用的這一招,把閨女許給了他,他不就把縣尉大人的妾室治好了嗎!”
“怎么?你也想把閨女嫁給你師祖?——嘿嘿,你有閨女嗎?”
“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
“我和孩子他爺爺、奶奶還有他娘商量了,我們閻家有個家傳玉佛,把這送給師祖,一來是賠罪,二來,請他用心給疙瘩治病。——剛才我已經把玉佛送給師祖了,他也收下了。師父,您說這回師祖一定會下死力給疙瘩治傷了吧?”
錢不收嘆了口氣,搖搖頭:“你啊!你還是不了解你師祖他的為人!他不是貪財之人,更不會用不給孩子治病來勒索你錢財。疙瘩的病要是能治,你不用送玉佛,你師祖都會幫疙瘩治好的,若是治不了,你送多少尊玉佛都沒用!”
“那怎么別的孩子都治好了,唯獨疙瘩沒好?”
“的確是有點奇怪,不過肯定不是你師祖故意這樣的,肯定另有原因。別著急,為師去和你師祖一起會診,看看能不能幫他出出主意。”
罷,錢不收出門,脫了隔離服來到前堂。
杜文浩正給病人瞧病。見他出來。忙請那病人稍等。將錢不收讓到廂房請茶。二人坐下。錢不收道:“周捕快一直昏迷不醒。病情危殆。還有疙瘩地傷勢一直沒有好轉。師父有何打算呢?”
杜文浩嘆了口氣:“我正為這事發愁。也想聽聽你地意見。”
錢不收捋著胡須。花白眉毛抖了兩下:“老朽不知爛一證該如何治療啊。”
“這無妨。你看看我地藥方。辨證一下。看看我用藥是否正確。若有端倪。好調整用藥。”杜文浩將幾個氣性壞地病患地藥方都拿了來。遞給錢不收。
錢不收一張張仔細看了。特別是周捕快地和閻妙手兒子地。發現藥方用藥和另外三個孩子一摸一樣。分毫不差。這就怪了。同樣地病。差不多地孩子。用藥一樣。也不是藥材和煎藥地問題。怎么會其余三個孩子都明顯好轉。唯獨疙瘩沒好呢?
杜文浩道:“我這藥方。公英、地丁、黃連、黃芩、黃柏和山子清熱解毒燥濕。防已、牛膝、、仁清熱利濕。生地、丹皮、赤芍清熱解毒。涼血散瘀。甘草調合堵藥。我一直思索。這些藥并無不妥之處。而且另外三個孩子也都療效明顯。為何唯獨疙瘩沒什么效果呢?”
錢不收放下藥方,想了想,捋著花白胡須道:“同病異治,都是爛,藥方既然無效,何不調整配伍呢?”
“如何調整?”
錢不收道:“上次師父指點老朽給那癲患兒治病,用方頗為峻猛,老朽謹小慎微,沒有使用師父當時指點的藥方,以致未能奏功。
患兒病發,從木梯上摔下受傷,送到鄙堂,此前老朽藥方幾經調整,還是沒有效果,遂盜用師父您所指點地藥方,竟生奇效,孩子服用至今,癲數日未發,師父用方,當真神妙!”
杜文浩呵呵笑了,聽說這癲病兒使用自己的藥方收到了效果,當然高興,只是不知錢不收為何突然說起這件事情。
錢不收捋了捋胡須,續道:“適才老朽又看了疙瘩病情,疙瘩一直壯熱不退,神智昏聵。適才看了師父您的醫方,覺得柔潤了些,何不改用峻猛之藥攻伐,退熱清神?
杜文浩很是驚訝,他知道錢不收用藥一向柔潤,現在也敢用峻猛之藥強攻,不能不說是受到了自己驗方地影響。問道:“那你覺得該用何藥攻伐?”
“雄黃和牛黃!《神農本草經云:雄黃主寒熱,惡瘡,,死肌。而牛黃主驚寒熱,熱盛狂。疙瘩這孩子盡管嬌生慣養,但骨骼堅韌,耐得住藥力,用藥強攻,或許有效!”
杜文浩心頭一動,是啊,這四個患病的小孩里,疙瘩年齡最小,所以杜文浩先入為主,總覺得這孩子是富家子弟,肯定嬌生慣養,身子骨弱,加之與閻妙手的矛盾,讓他有一種不求有功先求無過的潛意思想法,所以給疙瘩用藥也最為謹慎,是按一般這個歲數的兒童略少的劑量配伍用藥,實際上疙瘩雖然嬌生慣養,但富家子弟也有個好處,就是營養充分,所以身體強壯,又生性跳脫,藥力與體質比例不妥,因而藥力不夠,影響了藥效的發揮,同時,用藥總體柔潤,不敢用峻猛之藥,這對其他三個病兒是剛好,但對疙瘩卻難見效。
杜文浩一拍椅背,道:“好!說的好!就這樣調整試試!這次應該沒問題!——方中還可加郁金,以解熱病神昏,癲痰閉。
,辟中惡毒氣,解大熱,散風毒,化作水!”
“嗯,就這樣試試看。”
“你先等等,我先下方煎藥給孩子服下!你再幫我想想對周捕快該如何用藥!”
杜文浩一邊跟龐雨琴口述藥方,一邊心里暗自好笑,想不到,這一次自己竟然和錢不收反過來了,自己成了保守主義者,錢不收反倒成了冒險主義者了。
龐雨琴幫著抄好方,交給雪霏兒送到藥柜揀藥之后,送后堂煎服。
等杜文浩忙完了,錢不收這才道:“對周捕快地傷勢,因為老朽對爛還不甚明了,只能憑老朽自己的診察辨證。”
“嗯,你且說來聽聽。”
“根據適才老朽復診,周捕快多日壯熱不退,口渴喜飲,納差,時有惡心嘔吐,大便干,自汗盜汗,面色蒼白,爪甲無華,口唇紫黯,舌體胖大,舌邊有齒痕,舌質紅,舌中厚,寸關脈大數,遲脈弱。老朽辨證,當屬邪郁血分,氣陰兩虛之證。”
“你診察很細致啊。你覺得該如何下方為好?”
“先清營解熱,涼血透達,退熱后再固氣養陰!方用青篙鱉甲湯合清營湯加減。——老朽以為,從辨證角度,該這么下方。”
杜文浩愣了一下,忽然猛地一拍腦門,對啊,中醫病癥,西醫辨病,自己怎么連這最基本的東西都搞糊涂了!腦袋里一個勁想的都是如何抗菌消炎,該用什么樣的藥來對付這氣性壞造成的全身感染,這種思路是西醫的思路,已經背離了中醫的辨證論治地軌跡,——手段用地是中醫,而思路卻是西醫,肯定不對路啊。中醫治病就該用中醫的思路,怎么陷入西醫的什么細菌感染里面去了。
杜文浩抱拳拱手:“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沒錯!周捕快邪毒日久,導致邪伏中焦,深及血分,血脈瘀閉,損耗氣血,無力驅邪,致邪盛正衰而成大熱。只有先搜邪剔瘀,清熱透邪,涼血解毒,再固氣養陰!可在原方上配伍青篙鱉甲湯或者清營湯加減。好!就這么治,肯定沒問題!哈哈,不收,你真不愧為神醫,——姜還是老的辣啊!”
錢不收也捋著胡須頗有幾分得意地笑了。
杜文浩開了方子,揀了藥送到后面煎藥送服。
這時,門外來了幾頂轎子,停轎之后,下來幾個人,邁步進了五味堂。大堂外地龐雨琴驚喜道:“奶奶!娘!爹!你們怎么來了?”
杜文浩和錢不收一聽是龐縣尉他們來了,忙迎出廂房,見進來的幾人,正是龐母、龐縣尉和妻子劉氏,還有奶媽抱著小少爺,拖著鼻涕地豆兒。忙拱手見禮。
龐雨琴跑過去要攙扶龐母,龐母推開了她地手:“不用扶!奶奶自己能走了!”
龐雨琴這些天都和雪霏兒住在恒祥客棧,連續都是急癥病人需要處理,所以她一直沒空回家。現在聽龐母這么一說,才發現龐母剛才是自己一個人獨立走進五味堂里來地,驚喜交加道:“奶奶,你能看見了?”
龐母樂呵呵道:“是啊,雖然還看不真切,但人形、東西、路啊啥的都能大致分辨出來了,自己個走路也沒問題了。——杜大夫呢?”
杜文浩忙起身拱手,大聲道:“老太太,我在這呢,你眼神好些了嗎?”
“好多了!盡管還看不清楚,但走個路啥地都行了,您瞧,老身這不是自己個從外面下了轎子走進來的嗎?呵呵呵,杜大夫,您可真是醫術如神啊,老身還說這輩子恐怕要在黑暗里過了哩,想不到遇到杜先生了,這才重又見到了光明,雖然現在還看不真切,但老身能肯定,這么著繼續用藥一定會好的,到時候跟往常一樣,能瞧得亮亮堂堂清清楚楚,一想到這,老身就坐不住了,嚷嚷著要來瞧瞧你!——過來!孩子,讓奶奶瞧瞧你長得啥樣?”龐母習慣性地還是伸出手摸索著杜文浩的臉,“嗯——,果真相貌堂堂,配得上我們琴兒!”
“奶奶!”龐雨琴羞了個大紅臉,拉著龐母的手跺腳低聲道:“這是在五味堂!好多人瞧病哩!”
病人們都樂呵呵笑了。
龐母拍了拍龐雨琴地手:“好!奶奶不說了!呵呵呵”
“奶奶,你耳神看樣子也不錯了,能聽清我們說的啥了?”
“嗯,近一點,聲音大一點,差不多便能聽清了,杜大夫給奶奶下的方藥還真管用!”
杜文浩很是高興,忙把他們往里讓,劉氏道:“杜大夫你別忙活了,老太太眼神耳神大好,高興得坐不住,就想來看看你,親自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