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對憐兒的印象一直還好,雖說沒有什么感情,但瞅著對方也不是個討人嫌的角兒,床第上也很會變著花樣討自己喜歡,所以平日里對她也算寵愛。聽憐兒有事找自己,不好拒絕,但怕是關于留夜之類的話,便說道:“明天吧,現在已經很晚了。”
“只一會兒功夫,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也不會讓老爺為難的。”
既然話到這里,杜文浩只好折身進了憐兒的房間。
憐兒輕聲將門閉上,見杜文浩坐在桌前正看自己繡得一件褻衣,走上前去,給杜文浩倒了一杯茶,然后這才柔聲說道:“相公,憐兒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相公體諒并同意。”
雖說兩人已經圓房,但遠比上杜文浩和龐雨琴相處的親近和自然,杜文浩示意憐兒坐在自己身邊,卻沒有動她一下。
憐兒小心坐下,手上放下膝前,頭微微地垂著,顯得有些緊張。
“說吧,不必和我這般生疏,說了,我同意便是。”
“我……我……”
憐兒說著,忽然離開凳子跪在了杜文浩面前,杜文浩嚇了一跳,連忙說道:“你趕緊起來,你我本是夫妻,怎么要這般拘謹說話呢。”說著就去伸手扶她。
憐兒輕輕地抓住杜文浩的手,并未起身,兩行清淚潸然落下,讓人見了,好不心疼:“相公,那日陳婆來五味堂求相公的事情我聽說了,估計到是娘娘出了事,很可能是娘娘病了,而且很厲害,否則一定不會來找您的,我托人打聽了,這才知道娘娘被打入冷宮之后,一直重病,現在還發瘋了,嗚嗚嗚……。昨日,憐兒夢里見她消瘦嶙峋,臥在床上呻吟,醒來便無眠直至天亮,想著娘娘身邊沒個人,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我心里便跟刀割似的痛……”
杜文浩沒有想到憐兒說的竟然是這件事情,當初是陳美人將憐兒留在自己身邊,本意是為了做個臥底,誰想憐兒這個丫頭,本性醇善,不忍做那背信棄義的壞事,于是來了一個無間道,事情過了,杜文浩并未責怪,知道她在陳美人身邊時間長了,抵不過一番軟硬兼施的招兒,這才不得已做了自己的小妾,但對自己也是忠心一片,從未做過一件傷害自己的事情。現在聽說娘娘病了發瘋了,因而啼哭,主仆之情還是很深的,心中已經隱隱猜到她的用意。便道:“你想去照顧你們娘娘?”
“是……”憐兒小心地抬淚眼看了看杜文浩:“我知道老爺您還有夫人她們,五味堂的所有人都待我很好,但是憐兒……憐兒自幼跟隨娘娘,雖是主仆,可她待我如姐妹一般,所以……”
“嗯,我明白了,這樣吧,你們娘娘的病我已經開了藥了,問題應該不大。她如今發了瘋,的確需要人照料,但能否讓你進宮服侍她,這我說了不算,我得向太皇太后請示。”
“謝謝!謝謝老爺!”憐兒聲淚俱下。連連磕頭謝恩,額頭在地上撞得是蹦蹦直響。
杜文浩趕緊將她拽了起來,憐兒順勢倒在杜文浩懷里。
杜文浩摟著她的纖腰,低聲道:“你放心不下你家娘娘,可是我也放心不下你呀,說心里話,我盡管答應了你幫你向太皇太后求情,讓你去照料你家娘娘,可我心里,說實話也是舍不得讓你走的。”
憐兒感激地摟住杜文浩的脖頸,連蓮花瓣一般嬌嫩的臉蛋貼在他臉上,在他耳邊呢喃著:“等娘娘的病好了,憐兒就回來伺候老爺,憐兒生是老爺的人,死是老爺的鬼,今生不做他想!”
杜文浩長嘆一聲,吻了吻她的紅唇:“你們娘娘得的病是失心瘋,但她會認為自己是個正常人,不知道她有病,所以什么事你都要遷就她,她這病治不了,所以,你這一去,只怕短時間內是回不來的。我會想你的!”
憐兒把嬌軀緊緊偎在杜文浩懷里,抽噎著說:“老爺對憐兒這么好,憐兒聽了老爺這話,就算立刻死了,也歡喜得緊!憐兒會抽空回來和老爺團聚的。”
“好,不過你既然去照料你們娘娘,就把主要心思放在那上面,別三天兩頭往家跑。”
“嗯,憐兒聽老爺的。”憐兒吐氣如蘭,身熱似火,一雙素手在杜文浩身上摩挲著,很快便把杜文浩的欲火挑逗了起來,在他耳邊呢喃道:“老爺……,今晚讓憐兒好生服侍你一回,好嗎?”
杜文浩欲火中燒,哪里還能抗拒,二話不說,將她攔腰抱起,往床榻走去。
第二天,杜文浩到了宮里,先去拜見太皇太后,把這件事說了。
太皇太后已經知道皇后發瘋的事,也知道杜文浩親自診察確證了的,一個瘋女人自然不會有什么威脅了,對一個瘋子好一點,反而顯得自己大度,容易得到別人的感激和贊揚。加之又是杜文浩來說這件事,當然要給她三分面子的了,所以很痛快地答應了。
杜文浩回來,召集了全家人會議,把這件事說了,既然這是杜文浩決定的,大家也都沒什么異議。
又過了兩日,杜文浩被太皇太后召進宮去,說是有要事相商。
焦公公直接將杜文浩接到花圃,最近氣溫驟降,太皇太后心疼自己這些花花草草,自然日日不敢怠慢,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耗在這些花兒上了。
太皇太后對焦公公道:“你說,小焦子,這人和花兒其實一樣,得好的時候,個個都嬌艷欲滴的惹人愛,但凡是惹上個病災什么的,可就徹底蔫兒了。”
“可不是,老祖宗說的在理兒。”焦公公走到太皇太后身邊,見她發髻上有一個枯草,便輕輕地捻了去。
杜文浩上前參見,太皇太后蹲在一株梔子花苗前,小心地鋤草,抬頭給杜文浩笑笑,示意他蹲下說話。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呢?”太皇太后對杜文浩道。說著話,將枝葉上一個長了蟲眼兒的葉子小心地摘去,然后湊上前去細瞧,生怕漏掉一枝一葉。
“回太皇太后的話,微臣也沒什么忙的,陪著拙荊聊聊天罷了。”
“嗯,過來,哀家帶你去看看前幾日才開的月季,就是你上次說喜歡的那種黃色的一株,聽了你的話,花圃里日日溫度不敢低,它還爭氣,竟然開了。”
焦公公一旁小心地扶著太皇太后起身,彎腰將太皇太后襟下沾得雜草拍掉,然后將龍頭拐杖遞給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一手挽著焦公公一手挽著杜文浩,笑著說道:“好在有你們哦,哀家是老了,起身都不方便了。”
杜文浩趕緊說道:“您花容月貌,正如牡丹盛開,風華正茂呢,說什么老啊。”
“哈哈哈哈”太皇太后爽朗地笑了起來,看來今天心情不錯。“你也會哄哀家開心了!”
走到東邊的一處墻角,果然一株三尺高的月季已經開了兩朵,其它的都結了密密麻麻的花苞,花瓣上大概是才澆了水,嫩黃的花瓣上透著晶瑩,點點滴滴的水珠懸掛在上,看著十分惹人喜愛。
“真的是很漂亮,太皇太后您可知道這月季花也是可以入藥的。”杜文浩上前聞了聞,一股幽香撲鼻。
“說到入藥,杜愛卿就是行家了,不過哀家這一次找你來,也是讓你為我的一個故友看病入藥的,希望你可以讓他好起來。”
故友?杜文浩心里一想,太皇太后的故友,只怕年歲也不小了,那么大的年歲……
杜文浩不敢往下想了,只得站在那里假裝欣賞月季,等著太皇太后接著往下說。
“對了,杜愛卿的夫人身體可好些?”誰知太皇太后突然話鋒一轉,并沒有接著說下去。
“好多了,多謝太皇太后惦記著。”
“嗯,走吧,我們出去喝茶,前幾日皇上拿了一些云南進貢的茶來,說是叫什么妙手觀音的,名字好看,泡在茶碗里也好看,泡開了想朵盛開的花兒,喝著也還行。”
出了花圃,一下覺得清涼了不少,焦公公趕緊吩咐人將太皇太后的披肩拿來。
“不用,杜愛卿都沒有說什么,你還擔心哀家會著涼啊。”
焦公公連忙笑著,杜文浩道:“焦公公是心疼老祖宗您呢,還是披上吧,才出來,花圃里總是要熱些的。”
“好吧,好吧,那就披上。”
太皇太后一直不提給誰看病,杜文浩便想,等著說,倒反而有些不太熱情了,太皇太后對自己一直不錯,也不能假裝就忘記了。便問道:“老祖宗,不知道您讓微臣去給您的哪位故友看病呢?”
“君實老兒。”
杜文浩一聽,暗自吃了一驚,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君實就是大名鼎鼎的司馬光!司馬光字君實,號迂夫。杜文浩對他是心儀已久,小時候就學過他砸缸救小孩的事跡,只是無緣相見,不禁問道:“司馬大人……,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不知司馬大人他貴體有何不妥?”
“老說吃東西吃不下,吃什么便吐什么,短短數月便形同干柴一般,實在是不忍去看。”太皇太后砸吧著嘴,一臉愁苦的樣子。
杜文浩卻是心里在暗暗叫苦,數月不愈,形容枯槁,只怕不是什么容易醫治的病癥了。太皇太后既然已經開口,自己萬不能有半點搪塞推辭的可能,想到這里,杜文浩只能拱身道:“微臣遵旨,回去便去司馬大人府上看看。”
“不用,他就在我這里。”
啊!杜文浩心里不禁叫了一聲,司馬光是王安石變法的最強大抵抗者,對于太皇太后一幫反對派來說,真是不可或缺的人物!現如今他病了,太皇太后竟然把他叫進宮里,單憑這一點,足以讓世人側目了。
太皇太后帶著杜文浩七彎八拐地到了一個小院兒,這個地方杜文浩從未來過,門口一邊種著一從湘妃竹,不過當時還不叫這個雅致的名字,竹子長得很好,翠綠的葉子修長的在風中搖曳著,呼呼作響。
“小焦子,去看看那君實老兒在做什么,就說哀家帶著杜愛卿來了。”
焦公公應聲走進門去,忽聽兩聲大笑,不過底氣不足,落音的時候聽著有些尖,像個太監的聲音似的。
焦公公走到門口朗聲喊道:“司馬大人。”
“別這么大聲,我不過是腸胃不適,又不是耳朵不好。”屋里有人回答道。
焦公公笑了,見門打開,一個侍童走出門來,微笑著說道:“大人聽見太皇太后和焦總管的聲音了,快快請進。”
杜文浩跟在太皇太后身后,腦子里飛快運轉著,太皇太后把司馬光叫來,難道僅僅是為了治病方便?還是有別的什么原因?
進了門,只見一個穿著一身青衣長衫,頭發花白的老頭正坐在案前側立,雖面容消瘦,但神情怡然,見到太皇太后進屋,忙活、上前躬身施禮。
太皇太后道:“好你個君實老兒,讓你臥床,你卻坐在這里怡然自得起來。”
司馬光謙卑一笑瞧了一眼杜文浩:“太皇太后,這位就是杜神醫嗎?”
太皇太后大笑:“正是!你啊,且不要小看了杜愛卿,哀家的病可就是他給看好的!”
“微臣不敢,微臣對杜大人心儀已久,聽說杜大人醫術如神,早想結實了!”
“兩回事!快讓杜大人給你看看吧!”
杜文浩先為了司馬光飲食、兩便,汗出等情況,隨即神情冷峻起來,雙眉微微緊皺。
司馬光倒是很開得快,揚天大笑,道:“之前找過很多醫生看過了,都說讓我在家臥床等死,哈哈哈,你該也不會這樣說吧。”
杜文浩確實覺得不妥,柑橘剛才的診斷情況,很大懷疑司馬光是病入膏肓,如無意外,應該是胃癌,不過當時不叫胃癌,這種病莫說在古代,就是在現在,若是晚期,再高明的醫生也是回天無力了。
“大人的病,確實有些麻煩,不過大人若是肯與卑職配合,卑職倒可以試一試。”杜文浩自己也沒有把握,這才現代是需要手術的,而且是個大的手術,可是在古代,除了一些皮外傷,這樣的外科手術就是說給閻妙手聽,閻妙手也不會動刀救人的。
司馬光聽罷,驚詫地看了看杜文浩,再看太皇太后,用懷疑的口吻說道:“你的意思是,我這把老骨頭還有救?”
“可不是?杜愛卿說有救,哀家就相信他有辦法治你這個吃啥吐啥的毛病。”太皇太后得意地站在杜文浩身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勵。
司馬光起身走到案前,像是找什么東西,侍童上前,遞過一本書來,司馬光接過拿在手上,走到杜文浩身邊,道:“太皇太后一定要將我接到這里,說是你走動方便,哈,既然你說我不會這么快死,那我就聽你的話,你想怎么治我配合便是,只要不讓我一直躺在床上當個活死人就好!”
“休息是必要的,你可以躺在床上看書。”
杜文浩這么一說,司馬光樂了:“好好,還能讓我躺著看書,我還以為要臥床不起,跟個死人似地呢。”
杜文浩也笑了,這個老頭子的性格挺好,活像一個老頑童:“不但要臥床,而且您還不能生氣,若是一定不能抑制,就讓侍童給您泡些茉莉花來喝。”
司馬光不信,道:“人人都說我沒藥可治了,你卻只讓我喝茶就好?”
杜文浩仔細診察之后,勉強一笑:“先生的病,急不得,只怕,需要慢慢調養。”
“嗯,我聽你的。聽說你是神醫,我這病許多太醫都看過,卻沒什么效果,太皇太后對你非常推崇,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推薦的,應該沒有錯。”
“多謝!不過,大人的病,我一時半會想不到良方,請容我斟酌。”
“好!不急,在我死而后已之前,能幫我治好就行!呵呵”
杜文浩饒有興趣瞧了他一眼,想不到,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鴻篇巨著《資治通鑒》的作者,竟然是如此和藹可親的人物。
從太皇太后處出來,杜文浩偏巧遇到了長公主,依舊是那身俊氣灑脫的裝扮,手持一個一米多長的馬鞭,急匆匆地大概又要出去瘋跑。
“哎!你去哪里?”長公主一笑眼睛就像個月牙兒似的彎著,嘴角向往翹,活像個瘦臉后彌勒佛。
杜文浩正想著司馬光的病,走到跟前聽見有人和自己搭話,這才回過神來,見是長公主,這才停下腳步微微欠身施禮:“才從太皇太后宮里出來,準備回去了。”
“有空嗎?”
杜文浩心想我哪里有心思陪著你到處閑耍,便微笑著說道:“太皇太后讓我回去抓幾副藥過來,今天怕是……”
長公主明顯有些失望,嘟起小嘴,道:“就知道你要借故推辭,我又不是瘟疫,怎么誰見了都要躲著。”
“長公主誤會了,等微臣閑下來,便來找你。”
“真的?什么時候?”長公主可沒有將杜文浩的話當做是外交辭令,既然你說出了口,我自然要問個明白。
杜文浩干咳兩聲,正想著該怎么回答,身后有人說道:“杜大人,原來你在這里啊,讓老夫找到好苦!”
杜文浩回頭一看,卻正是皇上身邊的寧公公,低聲道:“皇上宣召您即刻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