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纖鑰原本想著這到底是第一回,不能帶到現實去也是可惜。可現在他覺得帶不回去可真是太好了,這么個丑東西,他看見一回便得生一回氣。
那衣裳到底是留了下來,沈纖鑰瞧著日子,再過個三天便是相爺回東臨城的時日。想著很快便可以回去了,他這才想起薛音還有花凝師父的那件事來。
“對了,我且問你,你在王府遇上我之前,有沒有什么相好的男子?”
被他猛地一問,花凝有些愣住了,相好的男子?那自然是沒有的,可她心里古怪這人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花凝道:“沒有,我從未喜歡過旁人的,纖鑰哥哥是頭一個。”
聽了這話,沈纖鑰才放心下來,看來那個薛音應該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
“那我跟你說件事情,你不要激動,慢慢聽我說。”
花凝點點頭笑了起來,有什么話這樣神秘?
沈纖鑰頓了頓,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師父是在哪里怎么死的?”
說到花凝的傷心事,她眸子有些暗了下來,道:“大概是在晉陽城里吧,那時候我跟師父兩個人路過晉陽,覺得那里不錯便住了兩個月。后來有一日,師父他便在睡夢中沒了氣息,我也沒有銀錢給師父厚葬,便只好用木頭做了個棺材將師父葬下了。”
果然是晉陽,沈纖鑰道:“那你還記不記得,在晉陽遇見個姓薛的?”
姓薛的?花凝仔細的回憶起來,好像沒有在哪里遇上過這號人物,但她倒是聽說過晉陽的藥王谷里的神醫便是姓薛,只是從未見過的。
花凝搖搖頭,道:“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人家都對你芳心暗許了,你竟還假裝不認得,沈纖鑰頓時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當真沒有?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長得很是清秀的,名字叫做薛音的那個?”
花凝細細想了想,道:“薛音?我倒是沒有聽過,但我曾在街上救過一個名喚阿音的少年。阿音?薛音?你說的是他么?”
沈纖鑰聽了勃然大怒,道:“好你個花凝,在晉陽街上救了個少年阿音,這你倒是記得清楚,救我的時候你反倒說忘便忘了?”
花凝被他嚇了一跳,這可真是委屈花凝了,且不說救他的時候還只是個孩子,救阿音的時候已經是不小年紀了。更何況,那時候她痛失師父,自然對在晉陽的一切都記憶猶新的。
他自己胡亂發了一通火,自己也覺得很是不妥,原說了叫她不要激動的,怎么到了后來反而是自己比較激動?
沈纖鑰盡量平復了心中的醋意,道:“算了,此事我先不同你計較,等你發現救我的人便是你自己的時候,我再好好跟你算賬。”
花凝無奈的搖搖頭,道:“所以你便是要來指責我才說了這么一大通話?那個阿音怎么了呢?他和藥王谷的神醫有什么關系么?”
經她一提醒,沈纖鑰才想起要緊事,便瞪她一眼,道:“是這樣的,我送你去藥王谷的時候遇上了一個人,那人好像是你師父。”
花凝有些驚訝,她可是親手將師父下葬的,怎么可能會見到她師父呢?
沈纖鑰自然知道這事叫人難以相信,便道:“據說他當時不過是一時閉氣假死了過去,你將他埋了之后便被薛音給挖了出來,之后便用藥救活了他。從那以后他便一直待在藥王谷里。”
花凝還是有些不敢置信,道:“你是說……師父他還沒死是嗎?”
沈纖鑰點點頭,道:“應該是這樣沒錯的,你醒來之后便可以瞧見他,到時候自然知曉我說的是真是假。”
他說的話,花凝自然是相信的,她不過是太過震驚,她一直依賴的師父竟然還活著,心中說不出是何等的喜悅。
沈纖鑰見她這般欣喜,便喃喃道:“你會不會因為那個薛音救了你師父,你便對他有什么想法?”
原來是在吃阿音的醋,花凝一把抱住他,道:“你怎么日日都吃醋,也不膩煩?難怪這樣愛吃酸的,許是吃醋吃多了,連口味都變酸了。”
見她調笑自己,沈纖鑰便推她,道:“要不是你總是這般沾花惹草的,我干嘛要吃醋?那個薛音都不準我稱你夫人,明擺著便是要跟我搶人,還說什么沒成婚便不是夫人,不準我侮辱你名聲呢。”
花凝笑道:“竟還有這回事情?但我印象里不是這樣的啊,那個阿音他很討厭我的,每次看見我都對我擺臉子。明明是我救了他,他卻總是一副我欠了他錢的模樣,瞧見我都恨不得轉身便走。”
聽她這樣一說,那個阿音怎么好像和薛音不是同一個人呢?
可是,不應該啊,那人的眼睛看著花凝的時候,明明就跟他看花凝的模樣相差無幾,擺明了就是對花凝有心思的。
思來想去,沈纖鑰便認為或許是花凝為了安撫他才扯謊呢,畢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眼下他也沒有證據,等兩人醒過來,倒時候看她還有什么可說的。
三日后,便是莫君言回鄉的時日,沈纖鑰便按照原本應該發生的那樣出現在大街上去攔莫君言的馬車。
他原本應該被野狗追趕,撕壞了衣裳被莫君言瞧見胎記才認出他身份的。可現下他又沒必要去跟野狗搶吃的,那野狗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追趕他。因此,他便只好自己將衣裳扯開,故意露出自己身上的胎記。
莫君言被他驚動便停下馬車掀開車簾來查看,果然和預料中的一般瞧見了他的胎記,隨即便立刻下車。
莫君言將他扶起來,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沈纖鑰假裝單純無辜的孩子模樣,顫巍巍的回答道:“我叫纖鑰,沈纖鑰。”
沈乃是國姓,莫君言身為相爺自然也知曉越王爺的王妃帶著他的世子離家,那孩子的名字便是沈纖鑰。
他連忙將沈纖鑰扶起來,道:“乖孩子,你娘親在哪里?”
沈纖鑰假裝哭泣,捂住眼睛道:“娘親她死了。”
其實沈纖鑰原本提起娘親也該是難受的,可是都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那心中的痛意早就已經淡去了。或許是花凝的出現叫他忘掉了以前的悲傷罷,如今的他已經不是那個只有娘親相依為命的可憐孩子了。
“好孩子,快跟我回去,過兩日我便帶你回京城,見你爹爹,好不好?”
沈纖鑰作勢擦擦眼睛,道:“好,可是我娘親死后,有一個姐姐她收養了我,待我一直很好,我舍不得跟她分開。”
莫君言道:“將她一起帶上,跟著纖鑰一起回去見你爹爹,以后留她在身邊繼續照顧你如何?”
莫君言只道不過是個村婦罷了,也不過是當個婢女或是嬤嬤的事情,無甚要緊的。
之后,果然將沈纖鑰和花凝接進了莫府中,沈纖鑰自然是忘不掉當年欺凌過他的那個家丁。
當初他年幼,不喑世事,便是進了莫府他也從未提起過此事,但眼下的沈纖鑰卻是不能容忍的。
故而莫君言問他既然人在東臨城中為何不來府上求救時,沈纖鑰便大哭大鬧道:“我娘親說叫我來府里找老太太,可是看門的家丁將我狠狠打了一頓,也沒叫我進來,還說……還說我是個不入流的乞丐,根本不配登莫府的門。”
沈纖鑰到底是個世子,便是堂堂相爺也需得給他些面子。如今他叫個家丁這般辱罵欺負,莫君言也是不能坐視不理,便將那家丁找出來痛打了五十大板,逐出莫府去了。
花凝見了著實是于心不忍,夜里無人時,便道:“他雖欺負過你,但我到底是教訓了他,你又何必這樣對他?”
沈纖鑰自然知曉花凝單純善良,但他覺得這等事上,花凝需得跟他站在一旁,心里不覺難受,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根本就不知道,這是夢里才會有你救下我,可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沒有你的出現我是怎樣的下場?那個家丁,你可憐他,他可從未可憐過我,我被他打了一頓丟了出去,整整三日都爬不起來。
三日后,我餓的幾乎要昏聵便在街角撿了些破爛的菜葉吃下去,阿凝你吃過腐爛的菜葉是什么味道么?你知道我為何不吃胡蘿卜,因為我挑食?我告訴你不是,我根本就不知何為挑食,我吃了腐爛的胡蘿卜吐了整整一日,從此我便是餓了,也絕不吃一口胡蘿卜。
還有那個莫君言,你覺得他就是如今日這般在街上瞧見我便迎我回來么?不是的,我當日被野狗追趕,才會從他車前經過,不過是我從野狗口中搶了半塊紅薯罷了。整整一年,我過的都是什么日子?
這些都是因為什么?都是因為那個家丁,他沒有可憐我,叫我進去莫府,倘若他心中有一絲絲憐憫,我便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你瞧著他被打了五十大板便心生憐憫,我卻覺得不夠,我恨不得殺了他。”
花凝從不知曉他竟然曾經度過了這樣一段時日,頓時便落下淚來,她好心疼,便是一向仁善的她此時聽了也恨不得要殺了那個家丁。
花凝將沈纖鑰抱在懷里,低聲安慰道:“對不起纖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有過這樣一段過去。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倘若你能早些說出來,便是你做出那些暴躁的舉動我也都能理解你。”
“真的么?”那人哭著抬起頭,委屈道。
花凝的點點頭,道:“把你的一切都告訴我好不好?我想了解你的全部,我想認識全部的你,以后我們兩個便是一體的,再也不要產生隔閡,好不好?”
沈纖鑰這才點點頭,將之后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花凝,包括他是如何和沈環聯盟,如何去騙皇帝的信任,如何幫助沈環得到皇位,甚至是他母親被皇帝侵犯,他的身世都一一說給花凝聽。
花凝聽了,眼淚不住地流,她以往只看到了沈纖鑰的囂張跋扈和自私自利,卻從不知曉他會這樣的原因。她真后悔沒有早點分享他的痛苦,還在他最艱難的時候不在他身邊護著他。
特別是知曉了他娘親身上發生的事情,她更是覺得對他愧疚。
“那時候我喝醉了侵犯你,你是不是恨死我了,竟然用那樣的方式得到你,不管不顧,你明明生氣我還對你做了那樣的事。”
沈纖鑰確實沒想到有一日自己會被人那樣,可他當時不過是覺得羞恥,也并非是不愿意,否則她一個人也根本不可能的吧。
顯然花凝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叫他說出其實自己被侵犯也覺得愉悅一類的話,跟直接將他殺了也沒有分別。
他只好搖搖頭,道:“都過去了,別再想那回事了。”
花凝愛憐的摸著他的頭發,道:“以后,除非你需要,我再也不會欺負你了,我保證。”
聽了這話,沈纖鑰頓時便臉漲得通紅,難不成她的意思是以后每回行事都得他提出來么?他怎么能做的那樣的事情,羞死人了。
沈纖鑰氣鼓鼓道:“你不想碰我便直接說,何須用這種話頭來激我,我知道你不過是玩膩了我,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每次聽他這般正經的說出輕浮話來,花凝都覺得跟他這高嶺之花的性子格外不符,此刻聽了也是被他逗笑了。
明明眼角的淚水還沒擦干呢,這會兒又哭又笑的實在是奇怪的很。
花凝紅著臉道:“其實我也有不好的一面,從未敢跟你說起,怕你聽了覺得我是個輕浮的人。”
那人嘟著嘴道:“我既然將我這點兒老底兒都跟你交代清楚了,你也該告訴我你的才算公平。”
其實沈纖鑰哪里是為了計較公不公平的,不過是擔心花凝日后舊賬重提又覺得他心里陰暗,便想知曉她的秘密,到時候也好有個把柄什么的。
花凝又道:“那我說出來,你可不能生氣啊。”
沈纖鑰點點頭,道:“我才沒那么小氣呢,不會生氣的,快說快說。”
花凝有些不好意思的苦笑,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道:“罷了,那我便說了。其實我每回跟你行事,將你弄哭我心里便覺得高興,你越是叫喊我便越覺得歡喜。有的時候便故意欺負你,想看你失態。其實,我還趁你失神的時候,偷偷捏過你的屁股。”
沈纖鑰聽了氣的有些顫抖,這哪里是什么把柄,分明是在言語上欺負他。
但轉念又一想,他好像是真的有一回醒來便覺得屁股疼的很,當時他還想著這人不敢趁他睡著違背他的意思。現在看來她根本就是在欺負他,為了自己心中快活根本就不顧他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