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的他被餓醒了。
借著竹席簾子看向窗欞,外面還是昏暗一片,屋外的蟲鳴聲比之他住的家里更是熱鬧,還有院里流水的聲音,這樣的環境讓他感覺很舒服,心安。
再睡一覺感覺身體好了一些,他按著白日里的記憶借著微弱的月光慢慢起身。
待他掀起簾子的那一刻,就見正前方站著個人影,他險些沒再嚇昏厥去。
對面的人顯然也知道他會怕,急忙過來捂住了他的嘴。
耳邊傳來低聲,“是我,別怕。”
少年很想問,別說這么熟稔的話,他并不知道她是誰啊?!
心里這么想,但他也沒敢出聲,制住他的人力氣太大,他掙扎不開,“……”
宋歡把僅剩的一點油燈點燃,這本來是留著中秋祭奠神龕的。
又多一筆開銷!
宋歡拿著油燈帶著少年來到了廚房,灶臺里已經沒有火碳了,宋歡又生火。
宋歡看著正在發呆的少年說道,“過來看火吧。”
少年回過神來,大步一跨,暈眩來襲,眼前一黑差點又摔了,幸好宋歡扶的及時。
少年面頰泛紅,聲音帶有略微地羞澀,“多謝姑娘。”
四個字充分展示了婉轉綿延……
宋歡被這一聲驚得膝蓋一軟,正了正神色,這才擺手道不客氣。
“我晚上留了粥,見你還沒醒就放鍋里溫著,不過現在得重新熱一下。”宋歡解釋道,并不想對方誤會。
病弱的少年嗯了一聲,發著好人卡,“姑娘是好心人。”
宋歡閉眼深吸一口氣平復自己內心的躁動。
不好意思,是暴躁的動。
宋歡把剩下的小半碗兔肉都倒進鍋里,就著白粥一起熱了。
少年見火勢漸小,又添了一把。
胃里痙攣再加上頭暈的加持,微涼的夜里,竟開始冒出絲絲冷汗。
宋歡見此,問道,“你家在哪兒?我明日送你回去吧。”
少年不吭聲。
宋歡又問道,“你有銀子嗎?有的話我帶你去醫館,可以收你十文錢,運費和今日的住宿費都包含在內。”
說實話真的很便宜了。
她都沒算剛才的燈油!
少年,“……”
少年低頭,掩蓋眼底的神色,聲音透著股忐忑,“我,我,沒有。”
宋歡嘆了口氣,“那沒辦法了,我也沒錢。”
都是窮惹的禍啊。
沒錢病都看不起。
空氣中靜默了良久。
屋外,月色如層薄紗籠罩著大地,水缸里的月亮泛起波紋,流水粼粼。
宋歡人對著門口,發著呆,聽著外面的蟲鳴流水聲,她好像從來沒有這么放松過,這種釋放從內心直達天靈蓋,靈臺一片輕松,整個人心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她突然覺得這里也沒什么不好,除了沒有手機電腦,上廁所沒有抽水馬桶,洗澡沒有花灑,沒有電燈,沒有掃地機器人,沒有外賣,沒有苦情劇,沒有車只能腿著走,沒有錢……
除了生活質量太差,沒多大毛病!(T▽T)
這時有個聲音傳來。
少年微微抬頭,問出了一個問題,“我……我可以留下來嗎?”
宋歡,“!!!”
woc,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宋歡搖頭,強硬的拒絕,“你我非親非故,家里沒有長輩,你我又已到了適婚年齡,郎未娶女未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惹人非議,這事兒絕對不行!!!”
少年垂頭,火光掩映的精致輪廓,仿若剛投入人間的精靈。一縷垂在肩頭的墨發滑落至胸前,單薄寂寥的模樣恨不得讓人把之前的話收回。
宋歡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心底默默告訴自己,美色在前也沒用,沒錢消受!
她連忙起身,把鍋蓋揭開,熱氣騰騰,拿起一旁的碗筷盛了出來,遞給一動不動的人,“趕緊吃吧,別餓壞了。”
肚子都在敲打擊樂了,她可忽略不了。
少年抬頭,眼角微紅,好像哭過了一般,雙手默默接了過來,低低地又道了一聲謝。
宋歡見他傻呆呆地直往嘴送,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伸手攔住他,“已經滾沸了,你吹吹,等冷一些再吃,會燙壞。”
少年卷翹的羽睫顫了顫,幾不可見地點頭。
宋歡見他這副好似被“欺負”的模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隱約記得以前的一個同學跟她說,古代男子熏衣剃面,傅粉施朱。
具體是從哪個年代開始的她不記得了,但是她記得最深的,是曹操的兒子曹植!
一個格外熱衷于敷粉的人,據說他粉不離面,一次一位貴賓突然來訪,他竟用了整整一個時辰來敷粉,硬生生讓別人等了一個多時辰。
一個多時辰什么概念?兩個多小時啊,比她那個年代的女孩子更甚。
所以說,那些男朋友,老公的,多等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的怎么了?!再久也久不過曹植啊!
手癢!有點控制不住。
想發朋友圈!姑娘們,懟回去啊!
咳咳咳,所以說這個年代如果男子都這模樣,她……可能有點下不了嘴!(ToT)
阿弟,你千萬不要這樣,不然,阿姐會忍不住把你踹飛。
睡夢中的阿弟打了個冷戰,默默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這才又緩緩沉睡。
旭日東升,微風不燥。
早已經起來的阿弟已經喂了兔子,此時正坐在院里大樹下搖頭晃腦背三字經。
宋家只有一間房間,宋爹宋娘原來計劃在后院再起一間給閨女做閨房,誰知道宋娘的過世導致這一計劃一拖再拖,直到宋爹去世也沒能建起來。
所以,當少年從簾子下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窗欞旁邊的帳幔里還有一個嬌小的身影。
少年非禮勿視趕緊移開視線,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堂屋。
站在門口,看著院里的景象,他的眼神悠遠綿長,透過阿弟像是看到另一個身影,也是這個年齡,也是這么搖頭晃腦的背書。
“大哥哥!”阿弟驚喜的聲音傳出來。
少年回過神,面上依然病弱蒼白,單薄的身子仿佛在風中搖搖欲墜。
阿弟在跑到少年面前時緊急剎車。
“大哥哥身體怎么樣?好些了嗎?”關切的神色就這么納入了少年的眼里。
少年揚唇微笑,“好多了,多謝小兄弟的關心。”
阿弟咧嘴笑,他有些喜歡這個大哥哥了。
他昨夜能和阿姐一起睡,都是大哥哥的功勞!
阿弟要對大哥哥好一些!
少年猶豫了片刻,又接著問了一聲更衣的地方。
昨夜白粥,水多米少,喝了整整三碗,方才就是被憋醒的。
阿弟熱情的給少年帶路,雖然昨夜已經知道大概景象,白天看到還是有些回不過神,算了,能解決就行!
渾身輕松的少年同阿弟一起坐在大樹下,聽著阿弟又背了一遍三字經,這才開口問道,“你吃朝食了嗎?”
阿弟搖搖頭,“還在煮呢。”
其實已經煮好了,只是家里糧食不多,他早上煮的粥一般都會煮到晌午和阿姐一起吃,而且煮了一早的粥,會白白的,濃稠滑滑的,和米湯似的,他覺得挺好喝。
“你阿姐什么時候起來?”少年問道。
阿弟看了眼地上樹的影子,指了指腳下的地方,“等影子到這里阿姐就起來了。”
少年看了阿弟所指的地方。
噢,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