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立冬。
宜嫁娶。
宋歡正在菜園里把土刨平,淚包少年打了一聲招呼,就熟練的把桶里的魚倒進院里的水桶,出來后直接拎著空桶走到菜園門口喊道,“宋丫,我大哥今天娶媳婦,待會兒帶著小弟來家里吃席啊!”
宋歡回道,“好,先代我跟你哥嫂說聲恭喜,我拾掇會兒就下去!”
淚包擺擺手,“那你快點啊,酉時!別忘了!”
宋歡又應了一聲,淚包少年這才回去。
在這里,婚禮都是晨迎昏行,男方熱鬧也得傍晚時分。
宋歡拾掇好菜地后已經是申時三刻,換身衣服拿上禮也該出發了。
宋歡拎了半只風干兔肉作為禮物,作為無父無母的兩個不大孩子,能拿出半只風干兔肉已經是很不錯了,而且它不是別的,這可是肉,應該也算村里中數一數二的禮了。
宋歡讓阿弟先提前停了學習,在給阿弟重新梳頭的時候跟傅淵之說道,“今天立冬,也算是個小節日了,你自己弄點肉吃,我們倆吃席看能不能也打包點回來給你。”
傅淵之點頭,“只管去吧,早些回。”
宋歡嗯了一聲,“你不用趕著做衣裳,該休息就休息,可別把眼睛熬壞了。”
傅淵之放下剛拿起來的針線,“好。”
宋歡輕輕拍了拍阿弟的腦袋,“好了,小小先生出爐了了!”
阿弟捂嘴笑。
可能是宋歡養的好,阿弟這兩個月頭發也黑了,面頰也能看到一些肉了,皮膚白嫩,嬰兒肥的模樣,可愛的不行!
妥妥的小帥哥!
大榕樹村之所以叫大榕樹村,就是因為村里有一棵不知多少年歲的大榕樹。
它舒展著蒼翠欲滴而又繁茂的枝葉,皮皺的樹身粗壯無比,垂落一地修長的胡須,像一位歷經滄桑,飽經風霜的耄耋老人。
它以龍鐘老態的姿勢,與青山綠水作伴,與瑞鳥為友,閑臥河畔數年。
靜聽紅塵,看四季變換,與春花同歌舞,與秋葉共蹁躚,看水過流年,賞一份天高云淡。
大榕樹不遠處就是淚包少年的家,宋歡姐弟倆從小徑走下來,跨過溪水沒有沒過的大石頭,直行過去就是他家。
此時整個大榕樹村吹吹打打的熱鬧極了。
整個院子里擺了好幾桌子,甚至都擺到了大榕樹下。
桌上摞著清一色的黑碗,一旁放著一堆竹子削成的筷子和一摞勺子。
另外一側還臨時摞起兩個灶臺,上面放著大鍋,鍋里正翻炒著傳來陣陣撲鼻地菜香味兒。
除了幾個特地在廚房幫忙的人外,其他人都紛紛在淚包少年家堂屋,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看著新郎新娘拜天地。
成親并不稀奇,但是村里難得熱鬧一會兒,大家伙也屬實興奮。
平日里大家生活中都是家長里短,柴米油鹽,平淡而愁苦,缺乏調味劑。
如今這成親就是那難得的調味品,大家有借口聚在一起,嘮嗑的嘮嗑,喝酒的喝酒,嘀咕八卦的嘀咕八卦。
可能是平日里被瑣碎生活封印久了,這會兒真真正正地湊熱鬧的估計就最里面的那一層人,其他的人三三兩兩的扎堆,嘴里磕著南瓜子,臉上表情豐富的都可以做表情包了。
宋歡牽著阿弟,穿過人群,好不容易找到了淚包少年,把他拉倒一側,再把手里包著的肉干給他,他看著露出來的小部位就知道是什么了,“這會不會太貴重了?”
雖然他知道她家院里最多的就是這風干的肉了。
從一開始的移不開視線到現在的習以為常。
宋歡姐弟跟大家不一樣,家里沒田地,她們就靠著這些過冬了。
宋歡說道,“你也知道,我家里沒什么能拿出手的,唯一能有的也就這個和魚了,你們也知道我的情況,我也沒充大頭,就半只,給新娘子嘗嘗味兒。”
淚包少年點點頭,收下了,“下次不行了啊。”
淚包少年自覺這一個多月的接觸以來,對她家的情況也大致了解。
所以說話也直接,也真心為她著想,反正辦酒席多兩個人吃也不算什么,本也是一個村的。
他叫了姐弟倆來就是想讓他們飽餐一頓,能少一頓花銷也好,誰知道,宋歡給的禮也算是村里的獨一份了。
誰登門就直接送肉的?
這么多年以來,反正他是沒聽說過。
說話的功夫,堂屋里的熱鬧已經散了,小童子已經去新房里滾床說祝福話了。
只見一個白凈的比阿弟大一點的小男童,一臉緊張的一邊滾床一邊把背了幾天的祝福語一一說出來,“鋪床疊被,榮華富貴!被子寬褥子長,生個后代氣狀元郎!褥子長被子寬,生個娃娃做大官!”
熱鬧的聲音響起后,大家就分別入座,男女不同席。
宋歡被安排著坐到了一桌跟她差不多年齡的女桌。
阿弟則被梁大勇帶走了,宋歡在村里同輩中也只是稍微熟悉這兩人了。
淚包少年作為主家肯定沒空而且位置也不合適,若是梁大勇,就會好一些,宋歡就讓他多照顧阿弟了。
宋歡坐下后,同桌的姑娘們紛紛打量著她。
宋歡微笑點頭。
坐在宋歡左邊是一個很靦腆的姑娘,從坐下開始就不說話,偶爾在別人打量宋歡的視線下還會把頭更放低,一看就不適應,估計是社恐。
右邊是一個大眼睛塌鼻梁的姑娘,一直跟著她右手邊的姑娘聊天。
宋歡耳力不錯,說的還是是今天新娘子的八卦。
宋歡沒什么興趣,正好已經有人把菜端上來了,宋歡注意力就放在菜色上了。
八道菜,只有兩道葷的,一是蛋羹,一是水煮魚。
魚想必就是淚包少年這段時間存下來的,難怪他送上去的魚也變多了,她還想著他們倒是挺勤的,沒想到原因在此。
剩下的菜色便是蘿卜,白菜,曬干的蘿卜菜,豆腐等等。
宋歡平日里多數時間還是吃肉,難得有這么多素菜,就著稀粥吃的也是津津有味。
男席。
梁大勇那一桌多數都是捕魚的那隊人,對阿弟倒是挺照顧。
阿弟也很懂事,沒吃肉,就吃了梁大勇幫舀的一勺蛋羹,其余也都是吃的素菜。
自從他開始念書以來,阿姐就讓他每天吃一個雞蛋。
他從來不知道別人家里吃什么,現在才有了認識,知道自己家吃的已經算很好了,最起碼他偶爾還能吃干飯。
還能吃冰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