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淵歡之

第三十八章癸卯年

癸卯年

癸丑月

庚辰日,大年初一

漫山都是騰起的雨霧,繚繞圍繞著山體,像裹著一層薄薄的絲綢。

雨霧掩映下,似湖光山色,遠遠近近,似有似無。

老一輩的說過,初一下雨,預示著來年風調雨順,收獲豐非。

雨水能沖刷去年的一切不順。

且不論是否真的會洗刷不順,但就這寓意,眾人也會寧可信其有。

所以初一下雨,整個朝廷百姓都會很開心。

大年初一,大家一般都會在家閑著,拜年的也有,僅限距離近的且婆家體貼的。

比如說,大榕樹村的姑娘嫁給了大榕樹村另一戶人家,就像上次淚包少年的大哥大嫂一般。

宋歡卻帶著傅淵之和阿弟去院子附近撿柴,那些一兩根回家就行了。

“進柴”諧音“進財”。

回來后,大家這才慢悠悠的吃剩菜。

為啥是剩菜?

因為,年年有余啊。

宋歡還是吃糍粑包酸菜,今天不活動,不用吃多少,還有零嘴,再加上昨晚熬夜,吃的也沒少,竟然也沒餓。

院子里有雨霧,宋歡直接把堂屋的窗子打開,外面是“湖”光山色,雨霧繚繞,屋內躺著躺椅,旁邊放著火盆茶壺。

那種坐看云起云舒的閑適愜意感。

阿弟則相反,忙的是不亦樂乎。

不是給阿姐剝花生南瓜子,就是倒茶烤糍粑,然后又是按摩肩膀腿腳。

偶爾自己也會截胡吃上一二,像是給阿姐剝了三顆花生后就會給自己剝一顆。

給阿姐喝兩杯茶,他也會喝兩杯茶。

給阿姐剝南瓜子,自己也吃南瓜子。

這種火烤的東西最易上火,所以阿弟停不住,正是貪吃的年紀,宋歡只能用這種方式減少他的吃貨欲。

當然了,她也毫不掩飾自己享受阿弟的伺候。

過來這么久,又當爹娘又當姐的,還不能享受享受了?

傅淵之坐在另一側,借著天光翻看那些陳舊的書籍,偶爾翻頁的時候就喝杯茶。

屋檐下,火盆旁,氤氳雨霧。

寧靜的人,閑暇的時光。

偶有翻動書頁的聲音,空氣中浮動著茶的清香。

當然,這美好的一幕得排除一個忙碌的小身影。

初二,阿弟恢復了讀書習字,宋歡則又進山捕獵物去了。

她還沒忘記自己的目標,今年年收入十兩!

只是靠打獵來供阿弟讀書習字怕是有些困難。

于是,她想來想去,覺得她可以有另一條路走。

就像之前跟徐叔一起去縣里一樣,只要鎮上有需要,她可以加入押送隊伍,她覺得自己可以試著爭取。

新年的氛圍并沒有持續超過初五,初五之后,大家又開始陸陸續續的忙碌起來。

初十這日,大榕樹村來了一大伙人,男女老少一大堆。

這浩浩蕩蕩的架勢讓那些地里刨土的人,都紛紛丟下鋤頭著急忙慌地回了村里。

大榕樹村里正被喚了出來。

大家伙靠近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對方是洞溪村的人,其中還有上次過來調解的里正。

既然不是陌生人,大榕樹村嚴正以待的架勢也和緩了許多。

兩方里正進行官方寒暄后,洞溪村里正這才把正題托出,“今日我們村的小伙子去河邊,發現了一具女尸,問遍全村人,都不認識此女,懷疑是從上游飄來的,所以我就來問問。”

這么一說,在場的大榕樹村村民們都怔愣了。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大過年的,發生這種事豈不是自找晦氣?

大榕樹村里正也不知具體情況,這幾日拜年,來來往往的,是不是大榕樹村的也不清楚。

大榕樹村里正問了一下在場的本村人,都沒有任何異常反饋。

“這樣,讓我們村的人也去看看?”

隨即原本就龐大的隊伍又增大一倍,浩浩蕩蕩又離開。

蜿蜒的水流淙淙而下,河邊的水也降下了大致三至四尺的深度,屬于退潮時期。

岸邊一具女尸已經被好心的村民撈了上來。

身體已經有些浮腫,但是面部容貌還是能辨別出來。

一行人中,一個顴骨高而無肉的婦人驚訝呼出,“這不是楊家的二丫頭?”

一句話猶如一滴水滴進熱油鍋里,人群立刻如炸鍋,驚嘆疑惑八卦的聲音逐漸由小及大。

最后,是由兩村里正將那些不好的言論都壓下,這才兩人抬到了大榕樹村,楊家的院子前。

楊家人得知自家女兒已死,涕淚橫流。

楊氏嘴里嘀咕著,“孩子啊,你怎么就這么想不開……”

“你不是說了要去小姑家拜年的嗎?”

“怎么一夜間就如此了呢?”

“我的孩啊……老天爺,你睜開眼瞧瞧吧,我家二丫多好的一個孩子啊,怎么就會如此了啊……”

“就是你!”楊氏陡然變臉,指著一個婦人說道。

婦人臉色驟然黑下,“楊氏!你是瘋了吧?死了女兒,你冤枉我干什么?有毛病吧?”

楊氏眼淚不住的流出來,“不是你們那幾個死八婆,嘴里說著那些難聽話,我閨女會這么死掉?!”

婦人臉色一變,心底有些虛,嗓門卻越加響亮,“放你的狗屁!我們說了什么?你可別冤枉了好人!”

楊氏冷笑,“好人?你們算好人?”

“平日里好吃懶做,也不看看你家老頭子瘦成什么模樣,自己吃的和個肥豬一樣,過年殺的豬都比你輕!”

婦人瞪著不大的眼睛,臉上青紅交加,嗓門更上一層,只差一點點就破音,“你說什么呢!誰是肥豬!我們好心幫你把女兒帶過來,你就是這么報答我們的!?”

楊氏也不在乎臉面了,一把抹掉眼淚,眼睛血絲布滿眼熟,“呵呵,就你!抬過來的是你?是你?還是你們?”

楊氏一連指出了好幾個來看熱鬧的婦人。

被無辜躺槍的婦人們也是臉紅脖粗,卻也只敢干瞪眼。

“什么好事就往你們自己的身上攬,壞事就別人擔著,你們怎么就算的這么精?”

“家里比不上你們的,你們說人家沒能力。比你們厲害的,又嫉妒,恨不得人家第二天就傾家蕩產,見不得人好的壞東西!你怎么還有臉活在這世上!”

“一個個的沒有妖精的美貌,卻又要學妖精吸男人的精氣!”

“霍霍自家人也就罷了,還跑出來禍害別人!”

“閨女是我的,吃你家大米了?是你養育成人的?!滿嘴胡沁,害人性命!”

“自家一畝三分地還管不好,還管人家!”

楊氏嘴巴不停的把埋在心底的話一股腦全倒出來。

被罵的婦人面上泛著五彩斑斕的顏色,氣的胸口不斷起伏,手指顫顫抖抖,卻一個字也蹦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