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監丙午年丁酉月壬辰,熒惑守南斗。
占曰:糴(dí)貴,五谷不成。大旱……
——丙午年欽天監記
第二天清晨,風吹在臉上如刀割一般,宋歡送兩小只去學塾后就裹緊衣裳前去米鋪。
雖然這個年代信息傳達滯后,但在同一個地方,百姓們的那張嘴傳遞速度也不遑多讓。
米鋪前那長龍一般的隊伍就是證明。
宋歡猜想到了這種局面的出現。
這個時代不如上輩子那般,在這里,這些百姓每天面對的都是在活下去和努力活下去中徘徊。
所以,對糧價波動最敏感的也是他們。
宋歡很幸運,也就比他們快了那么一步,能提前囤下一百五十斤的糧食。
可是按照今天這個情況,宋歡要想囤到一百五十斤的糧食,根本不可能。
宋歡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排隊等著買糧。
排了整整兩個時辰,終于輪到了宋歡。
這次的價格直接由昨天的十文一斤變成了二十文一斤,限購二十斤。
買糧的人太多,隊伍太長,一天下來也只買到四十斤的米,第三個鋪子還沒來得及去,天就已經黑了。
形勢比宋歡預想的更嚴重。
宋歡連去看城外的陷阱的心情都沒有,只一心想買夠足夠的糧食。
一連兩天,米價從冬月初三的二十文一斤到冬月初四的三十文一斤,再到冬月初五的五十文一斤。
從限購二十斤到十斤,再到五斤。
宋歡后面兩天也只買到了三十斤糧。
單從初三到初五這三天就花了一千九百文。
短短四天時間,糧價就漲了四回,宋歡也花了四兩又三十六文,卻只囤到了二百二十斤糧食,加上家里原有的九十斤,家里一共存米三百一十斤外加一百斤黃豆。
只要不吃干米飯,每天喝點稀粥的話,基本應該也能堅持到明年的八月份。
今天冬月初六,宋歡決定不再排隊購糧。
而是去城外的陷阱瞧一瞧,如果有獵物的話她就直接拿回家不再賣了,如果沒有就多砍些柴回來備著。
天氣越來越冷,如果沒有足夠的柴,糧食也煮不熟。
宋歡在守城官兵面前已經是熟面孔了,但是因為目前的形勢嚴峻,即便當差的官兵知道宋歡出城是去干什么的,依然要例行公事盤問。
宋歡到達山林處,如今兩個月,他的捕獵范圍已經又擴大了。
宋歡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最近的陷阱處。
宋歡很失望,這里打獵不如在大榕樹村來的容易。
上次她在發現野豬的蹤跡旁挖了一個大的陷阱,也不知道是野豬太聰明,還是她運氣太差,直到現在那一個陷阱都沒有被觸發。
白白浪費了她三天的時間。
宋歡又走到河邊。
這是一條從兩座山貫穿而過的河流,目前為止兩個月,宋歡沒有發現有任何人煙的跡象。
宋歡猜想這條河流應該是桂江或者是陽江的一條分支流,蜿蜒而下。
河道兩側樹木黃綠半摻,樹根粗野的扎在河邊。
一棵高大的樹仿若釣魚竿一般,高懸在河流的上空,樹尖散發著綠意,在經過陽光的照射倒映在水面上。
因為正處于旱季,暴露在水上的石頭微微發黃,水下的石頭與污泥融為一體。
水清澈見底,偶爾見到一兩條巴掌大的魚在水中暢游。
宋歡在發現這條河的時候水位已經下落,宋歡為了捕捉到魚,在河道比較窄的地方筑了一個斜的石壩。
魚從上游下來的話,就會被建起來的石壩阻攔道路,就只能順著她特意留出來的出口,隨著水流到達淺水區,這用士人的話來說就叫請君入甕。
接著再把淺水灘用石頭圍住,分成一小個一小個的小池子。
這樣魚游到了這些小池子里面就很難再出去了。
而且因為小池子的水比較淺,這樣抓起魚來也比較容易,這招就叫做甕中捉鱉。
淺水灘也要把里面的石頭稍微清理一下,這樣魚待著可能會舒服一些,減少它逃跑的概率。
而且她也可以隔幾天來看一次,不用每天都跑來看。
收尾的時候,再在河道兩岸折下一些樹杈,擋住石頭與石頭之間的縫隙,這樣魚從石頭縫隙游出去的幾率也變小了。
大費周章做了一個大型陷阱,也算值得,這樣魚抓起來就省時省力很多。
宋歡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六條魚,有一條還挺機靈,躲在樹杈下,只露出一點銀白色的身軀,宋歡差點沒發現它。
宋歡摘了幾片野生芋蒙葉,用它把魚包裹住后才放進背簍里。
宋又來到當初發現雞爪糖的地方,這會兒正是它成熟的時節。
雞爪糖學名枳棋子,它也有很多別名,像是拐棗、龍爪果、雞爪梨、萬壽果等等,端看各地方喜歡怎么稱呼了。
它的味道甘酸,為了節省銀錢,用這個給阿弟和青青做零嘴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宋歡只摘果肉部分,枝杈留在樹上,這樣也能節省空間,宋歡摘了大半袋子后,這才罷休。
這種形式下,宋歡其實有考慮是否先回大榕樹村。
畢竟大榕樹村獵物比較多,維持溫飽是沒問題的。
可是搬回去,不說阿弟的學習,就那房間里存下來的三百多斤糧,就不可能讓她安然的回到大榕樹村。
所以這個糾結其實只是給她平添煩惱,不是她不愿意回大榕樹村,而是如今的情勢已經讓她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好在縣里好歹還有縣衙捕快,可以維持秩序。
在村里沒有事發生還好,一旦有事她雙拳難敵四手。
說起來土匪頭子做鄰居也不是沒有好處。
他一無聊就會和自己過招,雖然每次宋歡都被打到脫力,身上青紫,但進步也是肉眼可見的。
她過來三年,雖然她本身擁有一些武術基礎,但是她對原主本身具有的那力大如牛的體質卻是無可奈何。
就好像她身懷巨寶,卻只能空看著,沒有找到能打開它的方法。
而經過土匪頭子偶爾的提點,她漸漸從招式中領悟了如何運用本身的氣力,從生疏到嫻熟,從繁雜到歸一。
她也從一開始堅持的一刻鐘,到后來的半個時辰,慢慢的越來越久。
她一一挺過來的同時還能偶爾坑一把對方。
這滋味不得不說,很暢快!
深林復雜的地勢在宋歡腳下如履平地,腳下輕靈,身輕似燕。
最后,宋歡還是很幸運的抓到了一只山雞,把它弄暈后直接丟背簍里。再扛一把柴,在夜色降臨之前回了家。
回到家,兩小只已經乖巧的在油燈下伏案練字。
這幾天接兩小只下學都是王婆子,宋歡排隊買米會比較晚,有時候天黑了才回來,所以這事兒只能托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