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金烏恣意橫行,揮舞著它的銅盾橫立在充滿黃色煙霧的天空中。
宋歡坐在茶肆喝茶,身邊的幾個人一臉我很難受可是我很努力營業的“積極”模樣。
一旁的茶肆老板縮在一旁,不敢吱聲,只要桌上的瓜子少了,就會很識時務的默默續上。
宋歡覺得衙役的工作確實挺輕松的,只要巡視一下縣城,維持治安就好了,這錢掙得容易。
或許還有很多零碎繁瑣的小事,但這種也不是宋歡這么短時間能去接觸的。
一旁的幾人迫于宋歡的威懾,只能如一只只乖巧的大熊默默坐在不符合身量的小凳子上,把以往的兇惡都得收斂了起來。
為什么?
因為宋歡看不爽的話可能會揍他們。
為了少挨揍,幾人只能強迫自己“慈眉善目”。
只是平日里縣里的多數人都知道這幾個人的德性,所以一面看著變扭,一面心里又在暗爽。
呸!該!
宋歡嗑著瓜子,視線掃到街上一位老爺爺挑擔子摔倒了,手指了過去。
不用宋歡多說,其中一個人就立馬起身去幫忙老爺爺。
現在他們幾個人就是“四有”好代班衙役青年。
哪“四有”?
“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
宋歡正努力把他們往積極向上的人生引導。
有文化暫時是沒辦法解決,但是另外三個還是可以努力一把。
老爺爺是從村里挑菜來縣里賣的,見突然跑過來的人,立馬眼淚都出來了,“大爺,我,我這菜都給你們,求求你放過我,小老兒真沒錢……”
“大熊”,“……”
你管誰叫大爺呢?
老子還年輕的很,你還想把老子先送下去是吧?!
要是以往他早就一腳過去了。
可現在,呵呵。
萬般不由他。
他生生壓制住了自己的動作。
偷偷看向茶肆,見宋歡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微瞇著眼看著自己。
那肆意瀟灑的模樣,該死的讓人覺得恐懼。
一旁的幾個兄弟一臉的同情外加暗自慶幸。
只見宋歡一挑眉,“大熊”就苦下臉,隨即立馬又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聲音溫柔而又僵硬,“大爺,你這菜都掉出來了,我幫你啊。”
說著男子就快速幫忙收拾。
看的一旁的老爺爺一愣一愣的。
這是什么情況?
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老爺爺看了眼頭頂的太陽,被陽光刺著眼又快速低頭。
大中午的看不出來,傍晚他得注意瞧瞧。
這稀奇的一幕最近在縣城里經常上演,都已經成為鹿縣的特有景色。
也已經成為百姓茶前飯后的談資。
稀罕又稀奇,好笑又活該。
這天,宋歡帶著幾個一臉頹喪萎靡的“大熊”們逛街。
哦不,巡街。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前方巷子經過。
宋歡趕緊跟過去。
后面的幾只“大熊”見此,互相對望一眼后,也只能跟上。
偷溜?
只要你敢。
前面的人并沒有發現自己后面突然多了幾個“狗狗祟祟”的人。
柳文若拿著藥包直接開門進了一間小屋,這可比柳宅差遠了。
若按滿分十分來算,柳宅能有五分,這間屋子就只有一分。
宋歡在門前定住,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后,最終還是決定敲門看看,確認對方是不是房東。
從去年八月份算起到今年五月,已經有十個月了,她一開始給了半年租金,房東后來給免了一個月租金,到現在自己已經倒欠了人家三個月的租金了。
誰知這房東也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咋滴,一直到現在也沒來收租。
宋歡今天看見這熟悉的身影只能上來試試看,萬一就是呢?
像自己這么上趕著交租金的人也是少見了。
宋歡叩擊門鎖,沒過多久里面就傳來聲音。
門開后,宋歡確認了。
人沒錯。
柳文若一臉詫異,“你怎么來了?”
宋歡無奈道,“我還欠你三個月房租呢,你不來收?”
柳文若一聽,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宋歡拿出荷包把銀錢送上,“今天只帶了這么多。”
宋歡給了二兩銀子,一般情況下她身上也不會帶太多銀子的。
如果是去打獵,她就更不會隨身攜帶銀錢了。
如今身上的二兩銀子,也是因為要巡街,為防萬一備著的。
柳文若接過來,打趣道,“還真沒見過上趕著交租的租客。”
宋歡聳聳肩,她也不想。
可能是九年義務教育教導的好。
宋歡正準備出聲告辭,屋子里就穿來了咳嗽聲以及碗摔碎的聲音。
柳文若也來不及說什么,面色一變直接就快速轉身回屋。
宋歡在門口就有些糾結。
她離開,這叫不辭而別。
她若是進去,看見別人隱私是不是不大好?
幾只“大熊”見宋歡一臉糾結,直接就幫她做了選擇。
在宋歡的呆愣下,幾人就不請自去的進了屋。
宋歡回過神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宋歡,“……”
孺子不可教也!
宋歡進了屋,就見幾只“大熊”一臉震驚的看著另一個方向。
宋歡也看過去,“!!!!”
柳文若也沒理會幾人,直接把之前已經熬煮好的藥又端來了一碗,直接喂給對方。
“大熊”們回過神,低聲談論。
“這不是楊樓街花樓的花魁?”
“是啊,她什么時候贖身了?”
“可惜了,從良對象不是我!”
“你倒是想得美!不過,這人什么來頭?能幫萱綾贖身?”
“看樣子不像是富貴人家。”
“難道是萱綾自贖自身?”
“這可說不好,自贖自身再嫁給一個書生,這不就是說書先生嘴里的‘杜十娘’?”
“杜十娘嫁的可是富家公子,她這都算不上……”
“哈哈哈……”
宋歡,“……”
宋歡過去直接一人給一腳,咬牙兇道,“把織機坊的大街掃了,待會兒我去驗收。”
這幫人,就是欠收拾!
“大熊”們,“……”
他們又做錯了什么?
幾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溜了。
宋歡原也打算離開了,誰知被萱綾叫住了。
宋歡有些不好意思看著這個美麗繾綣的女子。
剛才幾人的聲音并沒有刻意壓低,被稱為花魁的萱綾顯然也已經聽到了。
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羞愧、自卑、麻木的情緒,整個人意氣自若,言笑自如。
這個年代的女子多數都是因為活不下去,還有就是被逼為娼,皆是身不由己。
她身上透出來的松弛,優雅,讓人能看出并不是強自假裝,而是由內而外,渾然天成。
她的坦然,無畏,讓人敬佩這是個能坦然面對自己的人。
宋歡如是想。
對這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極致溫柔且美麗的女子,宋歡是沒有免疫力的。
說白了就是顏癡。
古人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尚美之道,千古之風。
宋歡也不能免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