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淵歡之

第九十五章荊棘條子

江湖人常說,藝業不可輕傳,更不能濫授與人。

行話只準許江湖人知道,若叫外行人知道了,能把他們各行買賣毀嘍。

——江湖默守規則

翌日

晨光熹微,微風駘蕩。

五更的時候,趟子手直接一聲“哈武”把宋歡給哈醒了。

宋歡猛的坐直身子,呆傻懵懂地看著床尾方向,傻愣片刻后這才肩膀耷拉下來,面上無精打采,生無可戀。

這日子,真是……

宋歡嘆口氣,真懷念她之前的日子。

雖然有掙錢壓力,好歹時間是由自己安排。

果然不論哪個時代的打工人都不輕松,還是自由職業比較舒服。

大家一起來就各自洗漱吃朝食,小二還把大家伙打包的饅頭也用籃子裝起來。

宋歡示意傅淵之跟上,就聽一聲,“哈武,各管其手了。”

宋歡就連忙跟上收拾東西裝車。

接著就是,“哈武,掃堂了。”

這意思是車不動,回頭看,別丟下東西。

上車了,就喊,“哈武,請客上車押轅子!”

要走,就喊,“哈武,當家各自著手了。”

最后出店走了,就喊,“哈武,跟幫一溜溜了。”

這人啊,適應能力就是強,不過三四天,不僅宋歡會了,就連傅淵之也大差不差。

傅淵之雖然還有很多不理解,但是根據他們的行動也能猜到大概意思。

但僅限于他們日常固定流程,若是說聊天,這里面還有大學問,還得多學習學習。

倒是宋歡學得比傅淵之多,正在融入貫徹應用當中。

走標并不是一路順風順水的,偶爾也會出狀況。

就像現在,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宋歡看了看四周,又看向隊伍后面的傅淵之,確認沒什么異狀,側頭低聲問向一側的老徐,“徐叔,怎么停下來了?”

老徐指了指隊伍最前面的地上,“看到路間那些荊棘條子了沒有?”

宋歡看過去,收回視線點頭。

雙眼冒著疑惑,一副求解的表情。

老徐說道,“這是前邊有‘惡虎攔路’……”

老徐話還沒說完,前方標頭郭運生就下令,“輪子盤頭。”

這是要大家做好準備和劫路人見面了。

一聲令下,大家伙就把所有標車圍成一個圈,手里拿著武器準備御敵。

傅淵之見狀則把騾車趕到不顯眼的灌木叢后,人也躲了起來。

宋歡見此,舒了口氣。

他們這邊目標大,對方應該不會注意到傅淵之吧。

這時前方也出現了一群人,手拿槍戟雙刀各種武器俱有。

身材魁梧,雖然身上的布衣顏色發白,但卻不影響他們出場的駭人陣仗。

他們在路上一字擺開,擋住去路,領頭右側的人揚起下巴,狂妄道,“前邊惡虎攔路!”

郭運生不愧是混跡江湖過的,面上無波,早已經淡定跳下馬來。

只見郭運生上前,先抱拳,這才開口,聲音鏗鏘有力,“前方朋友聽著,我乃線上朋友,你是綠林兄弟。你在林里,我在林外,都是一家!”

對方的大漢們聽后,互相對視,皆大笑,隨即還是那個人站出來說道,“不是一家!哈哈哈……”

郭運生幾不可見的皺眉,這段路他不記得何曾多出這么一個勢力,若是來者不善的話……

想到這,郭運生沒有再繼續往下想。

即便如此,郭運生還是不想節外生枝,秉著先禮后兵的精神,又說道,“五百年前俱是不分。”

對面的那些人根本不吃這套,哈哈大笑。

把郭運生的禮敬當成了膽小怕事。

估計現在正想著,這幫標師壓根沒有真本事。

郭運生見此又說道,“是朋友吃肉,別吃骨頭,吃骨頭可別后悔。”

對方不理會郭運生的話,反而叫囂著,“車過壓路,馬過踩草。但是,看在咱們江湖一家的份兒上,我們也不得不給你們留點面子,只要你們把貨留下,我們就放你們過去。

否則,就別怪大家伙對不住了!”

郭運生見此也知道先禮是不行了。

承認吃朋友的飯,穿朋友的衣,借朋友的路,天下習武之人同師同源,所以得講義氣。

一般情況下很少有“先禮”之后又“兵”的,現在這種情況,只能說對方確確實實不愿意給這個面子,那只能刀劍相向了。

郭運生對著身后直接喊道,“眾家兄弟一齊打狗!哈武!”

這句話就是出戰信號。

標師們一聽,嘴上答,“哈武!”手中動作卻不停,齊齊抽出家伙什,舉在空中向對方沖殺過去。

記得六小齡童版西游記里孫悟空去請求支援,天兵天將和妖怪小兵打架的一幕嗎?

現在就是那種群魔亂舞的景象,好不熱鬧。

宋歡感嘆一聲,“真是一言不合就動手啊!”

說罷,她手腕一翻,匕首脫手而出,化出一道流光,射進了不遠處敵方男子的大腿,只見對方慘叫一聲,身子朝后面倒去。

一旁的趟子手拍拍胸口,一副后怕模樣。

哎呀媽呀,差點他就得去陪他老子了。

好在標行人的衣著她熟悉,否則,她還沒認全人就得誤傷己方隊友了。

趟子手也來不及感謝宋歡,躲開劈頭而來的雙刀又去幫自己隊友去了。

雖然對方人數比標行隊伍人多,可耐不住對方濫竽充數,標行這邊都是精英,還有一個打遍大江南北的郭運生,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戰局穩定下來。

己方隊友都是輕傷,對方倒是重傷的多,失血過多,如果現在趕緊去找大夫的話,估計還能有救。

這年代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剛才局面混亂,大家一心只想贏,誰還在意剛才有沒有下狠手捅你心窩?

插你大動脈?

砍你手?

傅淵之第一次接觸這種場景,不知是不是距離太近還是他的幻覺,他總覺得自己嗅到了血腥氣。

他覺得人和動物的血腥味還是有區別的。

血腥味令他喉頭滾動,幾欲作嘔。

這邊陷入同樣境地的還有宋歡。

宋歡剛才有多猛,現在心里就有多抖。

她幾次打架,哪有這架勢?

都沒怎么出血。

血腥味不僅讓傅淵之作嘔,宋歡也是。

她距離最近,溫熱的氣味直襲她的五官,她連嘴里泛出來的口水都咽不下去,胃里翻江倒海,一個沒忍住,直接捂嘴跑遠去吐了。

老徐和老劉互相看了看,心下道,也只能這樣。

這個過程總要經歷,他們只希望宋丫頭能夠快些適應。

標行其他人也俱是一副“這很正常”的模樣。

第一次嘛,能理解。

宋歡聞到泥土青草的味道,只覺從腳底板到天靈蓋都舒展毛孔,通透了,舒服了。

那種窒息惡心的感覺終于離開她。

待她緩過勁兒的時候,只見標頭他們已經開始收尾了,宋歡想了想就沒再過去,怕味道還沒散盡她又得吐,幫不上忙還礙著大家。

隨即她腳步調轉,去了傅淵之那邊。

傅淵之臉色蒼白,唇色發青,雖然很不想在宋姑娘面前如此,但是他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

他還是有些……

虛浮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