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歌_第六十章江湖風(七)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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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子所說的換一種活法,盡然是混江湖去了。
80年代的最初幾年,鄉下人逐步解決了溫飽問題。
但那個時候的“民工潮”還沒有出現,吃飽了沒事干,對于處在青春期精力過剩的年輕人來說,顯然不是啥好事情。
加之“功夫熱”、外來文化的日益流行,使得崇尚英雄、兄弟義氣的“江湖風”漸成潮流。
蓄長發、喇叭褲、花格衫、回力鞋、蛤蟆鏡、自行車,風行一時,也成了鄉村時尚青年混社會的標配。
另外就是結拜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劉關張桃園結義的三國情節在民間流傳久遠,那時候的鄉村青年,不管是要好的同學還是朋友,好像都喜歡玩這樣的游戲。
一個月后,上河沿區的九個年輕人歃血為盟結拜為兄弟,江湖名頭“萬字號”。
老大大萬、老二二萬、老三三萬、老九九萬。
這些混混日后在地方上聞名遐邇,不僅是因為他們的勇猛兇悍以一當十,更在于他們悲催的結局。
后來的歷次嚴打,九兄弟中八人勞改,只有五萬因為中途退群、奔赴嵩山少林才沒有以身試法。
而這個“五萬”,就是我們的王家軍同志。
王世川每天早出晚歸,有段日子沒有見到軍子了。
一次在路上遇見了權老三,那個他最憎惡的混蛋,盡然親熱的喊他“二大”,令他很感郁悶。
因為按照輩分,他們應該是五代朝上的表兄弟關系,平時見面總是喊他老二的。
“我和你家軍子如今是把兄弟了!我排行老三,他是老五,以后二大有啥需要的招呼一聲,我權三子兩肋插刀!”
權老三親熱的攀著關系,滿臉的堆笑也藏不住他那眼神中的邪惡。
王世川表面寒暄,其實肺都氣炸了,他想不通自家侄子怎么能和這種人渣混到了一塊。
回到莊子,直接就把車子開到了大哥家門口,他要當面搞清楚這是怎么回事。
“軍子是在外邊交了些朋友,上次他們還在我家商量開家磚瓦廠。世川,你侄子的品性你知道,不會做壞事的,你就別多心了。”
成子大娘給王世川端來茶水,很是淡然的答道,她還沒有發現自家兒子有啥出格的地方。
“軍子是個好孩子沒錯,可他跟權三子這樣的混蛋結拜兄弟能學到啥好?大哥,軍子回來你該管管他了!”
王世川不耐煩的喝干了杯中的涼茶,又對著大哥王世春吼叫了一通。
“軍子他們拜把兄弟的事我知道,也不反對。這事沒啥不好啊,我們老父親從前不還和他的同學結為十八弟兄嘛。將來咱家遇到了難處,這些人還能出面幫忙。”
王世春為軍子護短道,或許所有父母的潛意識中,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的精彩張揚一些。
出門前呼后擁,在社會上呼風喚雨,老爹老娘也會感到倍有面子。
過去的多子女家庭,最不受父母待見的,往往都是最老實巴交、吃苦耐勞的娃,可能就是這個原因。
“跟好人學好人,跟馬虎學咬人!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學做二流子,這個死孩子,回來讓我碰到了捶死他!”
王世川憤恨的嘀咕道,大哥夫妻倆對于兒子縱容的態度更令他感到氣憤。
他太了解軍子了,本就剛烈好強的個性,打起架來能夠玩命。
這孩子現在要不懸崖勒馬,將來他們老倆口哭的日子還在后頭。
“王世川,軍子是你大侄子也是我兒子!他哪個地方不好了?你這么看扁他!還二流子呢,我看你倒像個二流子!一天到晚騎個電驢就瞧不上張瞧不上李了!”
做母親的哪能容忍別人對自己的寶貝兒子指手畫腳,親叔叔也不行,成子大娘瞬間就和小叔子翻臉了。
“王世川!一家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大嫂你別生氣,我來講他。軍子我們也是當兒子看待,都希望他好,呵呵。別在這逞能了!跟我回家!”
衛蘭聽到了摩托車的轟鳴聲,卻沒看到丈夫人影,就知道他去大哥家了,也趕緊跟了過來。
正好碰到大嫂開罵了,慌忙進來打圓場,連拉帶扯的把王世川拽出了大哥家的院門。
“這個混球,讓我逮到了捶死他!”
王世川還是不解氣,罵罵咧咧的上了車。
“你大哥大嫂是對老糊涂,你也不是不知道,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灰,你跟他倆能講出啥道道?碰到軍子本人跟他好好談談,你的話這孩子能聽進去。”
衛蘭嘿嘿樂了起來,當時的架勢她要是遲進來一步,后果不敢設想。
大嫂和小叔子干起架來,那可就好玩了。
第二天,王世川沒有出門,專門在家等著軍子。
自家的侄兒眼看往火坑里跳,他的父母糊涂,做叔叔的怎么也得管管。
一直到傍晚時分,村口才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王世川知道王家軍回莊子了,趕忙迎了出去。
“軍子!你到哪游魂去啦?過來,我有話問你!”
王世川攔住了大侄子的車頭,吆喝他停了下來。
半個月沒見,這孩子簡直換了副模樣。
海魂衫、喇叭褲、藍色回力鞋,滿頭的長發在晚風中肆意的飄拂著。
再加上他那修長的身材,本就過剩的精氣神,整個人看上去簡直酷斃了。
難怪大嫂舍不得數落兒子,侄子活的挺好啊,王世川原本準備的滿肚子說教,一下沒了用武的地方。
“二大,你今天沒出車啊?回來這么早!”
軍子翻身下車,開心的呼他,隨手遞上了卷煙。
“我問你呢,人家叫你五萬是咋回事?還有你怎么和權三子這號人混到一塊了?”
王世川悶頭抽了兩口煙,平息一下情緒,然后嚴肅的問軍子道。
“你說這事啊,嘿嘿!上次拜把兄弟我硬是被一個朋友拉過去的,到場后才知道權老三也在。大家平時都處的不錯,我也不好意思退場,就這么著了。不過二大你放心,雖然一個頭磕地上了,我跟當中的幾個人基本沒有交集,他們的事我也不摻和,就是個見面熟!”
軍子斜嘴叼著煙,拿眼笑嘻嘻的瞄著王世川,混混的派頭已經遮不住了。
“你也歇這么些天了,明天跟我出車吧,有個買家一次訂了兩百只白鵝,我一個人拉不完。”
王世川知道軍子沒說實話,但已不好揭穿他了,只能勸他繼續做回老本行。
“二大,鵝販子的生意我是肯定不會再做了。這幾天在和朋友談個磚瓦廠的項目,你可想入股?我保證你能做大股東!”
一根煙抽完,軍子跨上摩托車,又給他二叔遞上了一根過濾嘴香煙。
王世川沒有想到他在勸軍子退群,這小子反倒要拉自己入伙了,而且這個項目還挺誘惑人。
“一個磚瓦廠投資下來少說要五十來萬,你們幾個小混混一塊,能成什么事!”
這幾年農村的家家戶戶都在翻蓋新房,磚瓦廠是當下最穩賺不賠的好項目。
老車支書前段日子曾找他談過這事,提議大隊出地皮他出資本,搞個公私合營的村辦紅磚廠。
王世川也有這個意向,結果找個內行人一預算,所有的投資加一塊至少也得五十來萬。
這么大的投資盡管可以從信用社貸款,但也是王世川這個生意人無法承受的,紅磚廠的項目也就此擱置了下來。
軍子他們幾個沒有任何積蓄的小年輕,張口就是大項目,十有八九成不了事。
王世川很是不屑,不小心說漏了嘴,但已收不回來了。
軍子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抬腿蹬起了支架,酷酷的戴上了蛤蟆鏡。
“二大,以后我的事你就別管了,我有我的活法!”
摩托車飄搖而去,軍子回頭給王世川撂下了這么一句,做老叔的心都涼透了。
軍子那時候剛剛二十出頭,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正處于青春叛逆期,是人生當中最不服管束、最為自我的一個階段。
如果和車文老師的姻緣還能繼續,在愛情的滋潤下,他肯定還會溫順的像貓兒一樣,屁顛屁顛的跟在王世川的身后賺錢養家。
如今軍子對于這段感情已經不抱希望了,潛在的叛逆也就毫無顧慮的爆發了出來。
這個階段的小年輕,但凡認準的事情,是八匹馬也拉不回頭的。
不要說還是侄兒,就算是親生的小子,老父親也只有搖頭嘆息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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