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歌

第六十三章 江湖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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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收工,軍子順道載著安子回松樹嶺。

摩托車在盤山公路上風馳電掣,與幾輛草綠色的軍用卡車擦肩而過之后,就到了大萬安子的家了。

“大哥,明天我不過來了。窯里面那個熱我實在受不了,別把小命玩掉了。”

臨別之前,接過大萬遞給的香煙,軍子向他撂挑子了。

“你不是說你不怕熱嗎?才一天就慫掉啦?”

大萬嘿嘿壞笑了兩聲,瞇縫著眼睛正在享受著尼古丁所帶來的快樂。

“你不知道,窯洞里的熱是那種不能呼吸的熱。我以前干的差事雖然辛苦,但都是自由走動的清爽活。碼窯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還不給挪地方,這個活打死我也不干了!”

軍子踩滅煙蒂,準備上路了。

“兄弟,實話跟你說吧,我本來就不贊成你摻和窯廠的事情。你有的是賺錢的營生,跟其他兄弟不一樣。前幾天看你那么積極,我也就不好說啥了。”

大萬是個圓滑通透的家伙,很有做大哥的風度,見軍子決心不干了,也就給了他一個順水人情。

“大哥你真是這么想就太好了,麻煩跟其他兄弟們說一聲,明天我就不去窯廠了。往后有啥喝酒干架的好事,不要忘了我老五。”

大萬一口答應了軍子的離群,令他很感意外,趕緊掏出兜里剩下的半包過濾嘴香煙孝敬大哥。

“放心吧,只要有我安子在,兄弟們將來有肉吃,絕對不會少了你一塊!”

大萬不客氣的接過煙盒,還順手遞給了軍子一根。

“你呢,在外邊賺了大錢,也要隔三差五的帶點酒菜過來,請兄弟們咪西咪西,多走動走動。關系都是處的,長時間不走動,兄弟間的情分也就沒有了。”

“一定一定!老安,我走了!”

軍子如釋重負一般踹開了油門,與大萬安子揮手告別,一溜煙的消失在霧靄朦朧的山道上。

這年年底,大萬一伙如愿以償的接手了南廟磚廠的承包權。

他們是二手承包,每年付給原承包人老于十五萬元的承包費。

這個退休老頭每年凈得五萬塊的差價收入,就啥也不管了。

原來自從大萬他們進廠后,柴油制磚機的傳動帶隔三差五的受損。燒磚車間的次品頻出,動輒就把一整窯的紅磚燒成灰磚頭了。

大萬又發揮了他那高超的交際能力,小半年的時間就和全廠上下的所有主管和老師傅們處好了關系,直接架空了于老頭。

老于同志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

干脆直接召見了大萬一伙,與他們當場簽訂了轉包合同,南廟磚廠也從此換了主人。

這段日子,軍子也一直在跑磚廠的事情。

在何處建廠、從哪兒購置制磚機、需要雇傭哪些師傅等等,都跑的有些眉目了。

一天傍晚,二大王世川從紅石灣回來,帶回了車文給他的紙條。

“軍子,七號我要去縣城考試,你來送我吧。”

紙條的內容就這么短短的一句話,原來一年一度的高考季就快到了。

車文是以社會青年的身份報名的,沒能像她的弟弟那樣,由學校統一安排住宿。

所以只能自己提前去縣城了,解決住宿和吃飯的地方。

接到的車文的捎信,軍子有點茫然。過去兩個月來連軸轉的瞎忙活,都快忘記了這個心愛的山里妹了。

給摩托車加足汽油,又從管家的媽媽那兒,要來了五百塊的鈔票。

七月五號的一大早,軍子就迫不及待的啟程了。

鮮花坪的碼頭邊上,鄉村女教師車文歡天喜地的跳下了木頭劃子。

背著印有五角星的帆布書包,邊上系了一個喝水用的搪瓷缸,手里還提了一大包的東西。

“軍子!想我了吧?”

軍子的變化車文差點都認不出了,等確定了眼前的墨鏡青年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戀人時,姑娘的雙眸里都燃燒著絢爛的火花。

“準備出門鬧革命啊!搪瓷缸都帶上了,還帶了這么多東西,你也不嫌熱!”

軍子摘下墨鏡,接過了車文手里的包裹,幽默的對著瓷缸敲了兩下。

“我媽讓帶的,我們走吧。”

車文親昵的捶了一下軍子的后背,摩托的馬達聲里,兩個年輕人離開了山鄉水庫的碼頭。

縣城旅社這兩天的生意格外緊俏,所有的床位都被鄉村中學的師生們預訂了。

兩個人轉悠了大半天,才在一家紡織廠的招待所,找到了一個單人間。

登記入住后,軍子又陪著車文熟悉了考場,再從考場走回招待所已經是黃昏了。

雖然經過了一年多時間的充分準備,但車文還是覺得這次考試自己是過來湊數的。

沒有太高的期望,也就不像其他學子那樣的緊張了。

每天有軍子陪著,吃得好睡得也安穩,兩天的考試輕松過去。

下午外語科目考試結束,兩個人去了趟地區師專,這也是車文老師夢寐以求的地方。

這所專科高校坐落在一座河心島上,它最早的前身可追溯到1918年的省立第三甲種農業學校。

大革命時期,這所學校的師生當中涌現了一大批那個年代的風云人物。

包括鄂豫皖革命根據地的創始人許繼慎將軍、革命作家蔣光慈等等。

對于皖西大別山人來說,這些先烈前輩都是家鄉的榮光和驕子,值得后輩們永遠緬懷。

徜徉在校園圍墻外的河灘小徑上,仰望著高墻內那棟綠樹掩映的灰色教學樓,關于這座地區最高學府的前生今世,車文對著半文盲的軍子娓娓道來。

紅石灣小學的閱覽室里,有一本新出版的《蔣光慈傳》。

這位“紅色土地上的偉大歌者”,他的所有詩歌,車文差不多全背下來了。

談到詩人,車文情不自禁的吟誦了起來。

想起來,

我真是有點辜負淑君了。

但是她現在死了,

我將如何對她呢?

讓我永遠懷念她吧。

讓我永遠將我的心房,

當她的墳墓吧。

車文誦讀的悲愴委婉,韻律十足,完全變成一首悼念戀人的抒情詩了。

直到那時候,在愛情的欺騙下,車文還沒有意識到她和軍子之間在心靈上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了。

她的追求是詩和遠方,而軍子的理想則是鈔票和女人。

因為車文正在抒情吟誦的時候,軍子卻借著墨鏡的掩護,肆意的欣賞著河灘上漫步的情侶們。

一個月后高考出榜了,車文的分數盡然超出了同年重點檔三十多分。

地區師專肯定是不會去了,無比絢爛的未來,已經在向我們的小車老師遙遙招手。

從二大那里得到了車文的高考結果,軍子默默來到了村莊旁的新河邊上坐了半天。

“軍子,你要想開啊!都怪我,當初真是不應該撮合你倆!”

王世川怕侄子出事,莊里莊外的尋他,最后才在河邊長滿青草的墳包上,看到了發呆的軍子。

“二大,你可有煙了?給我一根!”

軍子故作輕松的站起身來,接過二叔遞給的卷煙,深深吸了一口。

“忘了這個女人吧,好姑娘多得是。聽說你在籌劃窯廠,這個投資不錯,需要多少錢跟我說一聲。”

王世川痛心的坐了下來,喘著粗氣道。

“二大,這五百塊錢麻煩你帶給車文,祝賀她金榜題名。”

軍子叼著卷煙,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鈔票遞給了王世川。

“你自個去趟紅石灣吧。車文那丫頭是個重情的姑娘,她明天可能就要來你家,商量填志愿的事情。”

王世川悶頭抽煙,沒有理會軍子,沉陷在一片憂傷之中。

“我就不丟那個人了。二大,麻煩你今天就去紅石灣,跟車文講不要來找我了。”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和車文一輩子不見面了?”

軍子支支吾吾,王世川焦急的抬頭問他。

“昨天有個朋友從河南回來,聽他講,那邊的嵩山少林武校正在招收學生,我準備過去試試。”

軍子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對著空氣拳打腳踢了一番。

“學武術也算是一門手藝,我覺得你還是要跟車文見一面,把事情說清楚。”

王世川把鈔票放進了兜里,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又遞給了侄子一根卷煙。

“不見了!她上她的的大學,我練我的功夫。一南一北一文一武,將來誰比誰混的好還不一定呢!”

軍子徹底下定了決心,叼著卷煙大大咧咧的下坡去了。

若干年后,軍子也去了車文讀書和工作的那個南方城市,做了一家房地產公司的保安主管。

這兩個昔日的戀人有沒有再續前緣,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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