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升平郡主。”
從御書房出來時,太監總管李慶送鳳白泠出去。
“多謝李總管。李總管,我看你眼睛下眼瞼紅腫,可是得了針眼?”
鳳白泠手里捧著圣旨,語氣里透著關切。
李慶是永業帝身旁的老人,他年紀比永業帝年長一些,五六十歲。
他也是宮中三大總管之首,為人卻很簡樸,一身醬紫色太監服都洗得褪色了,他平日不茍言笑,深得永業帝的信任。
鳳白泠記得清楚,當初永安公主過世,宮里什么人都沒來,只是李慶奉了太后的命令,來送了東方蓮華最后一程,算是給了公主府最后一分體面。
李慶身居高位,巴結他的人絡繹不絕,他對鳳白泠的印象一般,今日鳳白泠的舉動讓他很意外。
永業帝是起了殺心的。
那一刻,鳳白泠的那一聲舅舅,讓永業帝遲疑了。
鳳白泠這么一問,李慶有些意外。
“勞郡主牽掛,老奴前兩日起來就睜不開眼,太醫院拿了藥,還沒見效。”
“我倒是有一土方子,李總管不妨取龍膽、柴胡、黃芩、梔子等中藥,煎茶服用,一日兩劑,這幾日戒葷腥油膩,不消五日就能痊愈。”
鳳白泠回憶了下治療針眼的法子。
“郡主還懂得藥理?”
李慶微詫,這一位可是出了名的鳳三無,沒想到還懂得醫術。
“我娘身體抱恙,我這做女兒的,也想替她分憂解勞,這幾年在別莊養身子,久病成醫,就學了一些醫術。”
鳳白泠回答得毫無破綻。
“郡主有孝心,但愿永安公主早日康復。”
李慶記下了方子。
他是看著東方蓮華長大出嫁的,先帝爺在世時,東方蓮華活在蜜罐子里,嫁人后,她日漸憔悴,但愿她一雙兒女能爭氣。
走至宮門口,天空紛紛揚揚下起了雪。
馬車夫卻不見了。
鳳白泠一問侍衛,才知道,鳳府的馬車送鳳香雪回去了,她的眉頭揚了揚。
鳳香雪擺明了故意的。
方才她也聽李慶說了,東方離挨了五十杖后,皮開肉綻,聽說還傷了筋脈,武極印怕是沒法子凝聚成了。
“鳳大小姐,我家主子問,要不要送你一程?”
一名青衣小廝跑過來。
雪地里,停著輛馬車。
車前是兩匹白色瘦馬,青灰色的簾幔上繡著壽蝠暗紋,整輛車都顯得很是低調素雅,若不是車前的旗幟上飄揚著皇族的旗徽,很難讓人想到,這是一位皇子的馬車。
九皇子東方默笙掀開了車簾,露出半邊臉,他沖著鳳白泠的方向微微頷首。
他眼底的那一片灰霧映襯得他臉色更加蒼白,只有那一滴血痣給他添了幾分妖冶。
“阿泠,天寒路滑,不妨上車,我送你回去。”
今日之前,鳳白泠和東方默笙幾乎沒有過交集。
東方默笙的身子不好,一直住在乾所,也就這幾年,才出來活動。
鳳白泠產后住在別莊,兩人算是完美錯過。
頌春宴上,他紆尊降貴為她吹了一曲,兩人才有了交情。
鳳白泠略一遲疑,忽聽到身后馬打響鼻的聲響。
馬蹄嘚嘚聲,積雪在車輪的積壓下吱呀作響,有兩匹黑色駿馬從宮門里飛馳而出
兩匹駿馬健壯高大,鼻間噴著白霧,一身黑毛油光發亮,馬蹄所及之處,揚起陣陣雪塵。
“下車。”
男人的嗓音透著傲慢慵懶。
車上骨碌一聲,一名儒衫男子被丟了下來。
男子相貌清秀,趴在雪地里,懷里還抱著個醫藥箱子。
“你腿壞了賴我?我早就說了,不要動手,你偏不聽。不聽陸音言,早晚變殘廢。”
陸音覺得自己命可不好,自從追隨了獨孤鶩后,就過得苦哈哈的。
前幾天被星宿門追殺,大冷天又被人從馬車上丟下來。
這男人自從中了毒后,就變得莫名其妙,前一刻還說得好好的,下一刻他就被丟下車了。
他大楚第一神醫,也是有脾氣的。
“咦,你是鳳三無?”
陸音扶正了帽子,回頭一看,發現一襲紅衣的鳳白泠。
鳳三無,那是楚都圈子里對鳳白泠的稱呼。
“上車。”
獨孤鶩抬抬眼,那張臉上的神情比寒冬臘月的風還要涼颼颼。
陸音嘟囔了一句,想說你小子可算是良心發現了。
腳剛要邁上馬車,獨孤鶩涼颼颼的小眼神又來了。
獨孤小錦的小蘿卜頭從車簾一角鉆出來,他麻利地跳下車,小短腿咚咚跑到鳳白泠面前,把手里的小暖爐塞在鳳白泠手中。
“我們一起回去。”
小暖爐,可真暖。
鳳白泠根本無法拒絕獨孤小錦。
不遠處的那一輛馬車上。
東方默笙臉上始終是淡淡的笑。
作為尊貴無比的九千歲,獨孤鶩乘坐的馬車可比很多皇族的馬車都要強多了。
哪怕東方默笙看不見,他也能想到,車廂內地毯是長白山虎皮,松軟保暖,車廂那是松香木打造成的,寬敞不說,還透著松香味。
寒冬臘月,車前車后都擺著暖爐,這么一比,東方默笙那輛小車簡直是坐著都漏風。
鳳白泠略帶歉意沖著東方默笙福了福身。
“多謝九皇子,就不叨擾你了。”
她抱起獨孤小錦,上了獨孤鶩的馬車。
車嘚嘚就走遠了,不僅是獨孤鶩的馬車,九皇子也走了。
這算是什么事?
敢情趕他下車是給人騰位置?
陸音站在冰天雪地里,北風呼呼呼地吹~
兩輛馬車各行南北,在路上分道揚鑣。
馬車上,東方默笙那張俊美的臉上始終帶著笑,他從衣袖里取出了那一朵紅梅。
那是鳳白泠插在他耳邊的紅梅,他的手指如玉雕琢,更襯得梅花嬌艷欲滴。
他的眼底,那一層灰色的霧卻濃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