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聶老太太如此看重謝安亦,謝老太太也覺得面上有光,很是得意。她揮手叫了謝安亦坐在她旁邊,牽起她的手,拍了拍,轉過頭假裝遺憾地對聶老太太說道:“我們家七姐兒從小就乖巧懂事,長得又好,人還孝順。就上個月,她還特意去靜安寺為我這個老太太祈福,現在啊,能安安靜靜抄一天經書也不覺得悶的姑娘越來越少了,她能在那呆上一段日子也是難得。之前啊,京城孟家還特意派了人來提親,只可惜,我們家老大早就跟我說好要送她去選秀女,這才作罷。”
“人都說好男要娶馮家女,好女要嫁孟家郎。”聽謝老太太這么說,旁邊一個姓王的老太太馬上起了八卦之心,問道,“你說的孟家是為哪個孩子來提親的啊?”
謝老太太用手指了指謝安敏,道:“就是孟家大老爺的小兒子,當今的太子伴讀孟駿馳。現在已經跟我家八姐兒定親了,等八姐兒一及笄就完婚。”
大家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到謝安敏身上。若是平日里大家注意她,謝安敏肯定會很高興,可這次,她臉上雖堆著笑,可仔細看,卻能看出她笑容僵硬,臉上肌肉一抽一抽地,袖子中的手緊緊握著拳,正努力隱藏著憤怒。
王老太太沒看出謝安敏的異樣,接著道:“要說老姐姐你命可真好,家里的姑娘們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就說這八姐兒只要再過個幾年,一準兒能趕上七姐兒。”
謝安敏聽了這話,心中越發的不快。難道她就這么不如謝安亦嗎?非要再等個幾年才能趕上她!剛剛她特意觀察了下那個聶老太太,當她得知謝安亦要去選秀女時臉上還流露出失望的深情。怎么大家都眼瞎了嗎?只看得到謝安亦,卻看不到她的好!謝安敏越想越氣,再也忍不住,開口說道:“祖母,您怎么總愛開我的玩笑呢。”
說完,她便裝作一副嬌羞的樣子,仿佛不經意地看向謝安亦說:“姐姐,你剛剛不是還跟我說有重要的事要與祖母商議嗎?”
謝安亦心中大罵,她想降低存在感怎么就那么難呢?剛剛眾人都在談論她的親事,她不好插嘴,只有低下頭,裝起鵪鶉來。現在被謝安敏點名,只好抬起頭,懵懂地看著謝安敏,好像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一般。
謝老太太興致正高,心情正好,聽了謝安敏的話也沒多想,微笑地望向謝安亦,慈祥地說道:“怎么了七姐兒,你這是有什么事要告訴我這個老太太啊?”
謝安亦本就不想理謝安敏,也不接她的茬,只是微微一笑:“祖母,想是妹妹記錯了,孫女哪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給您繡個抹額,選了幾個花樣子,卻不知哪個好,這才去問八妹妹,讓她給拿個主意。”
“瞧瞧你這孫女,真是好啊。我的老姐姐,你可真是有福氣啊。哪像我身邊的這幾個皮猴,伸手要東西倒是經常的,哪里想過要親手做個抹額給我啊。哈哈哈哈。”那王老太太寵溺地看了眼身邊的兩個孫女,說道。
謝安敏見謝安亦沒提選秀的事,又見幾個老太太對她更是滿意了,那聶老太太甚至還從手上擼下個金鐲子送給她,更是生氣,想也沒想就要拆謝安亦的臺。
“孫女哪里敢給姐姐拿主意。姐姐手上有舊疾,不能拿針線,孫女怕姐姐一心想著孝順祖母,不顧后果給您繡抹額,萬一再次傷到就不好了,便推說沒有好看的花樣子。”謝安敏這話說得毒,她拐彎抹角地告訴了眾人,謝安亦是個殘廢,既然連針線都不能拿,更別說是提筆寫字作畫了。大家閨秀,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好歹也得能拿得出去,可謝安亦若有手疾,可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況且她明明手有舊疾,還偏要逞強繡抹額,這么不管不顧的性子也不適合做當家主母。若是她沒有想給老太太繡抹額,那剛剛她的話就是假的,只為博老太太開心,這樣的話人品就是有問題。
果然,聽了謝安敏的話后,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幾個老太太還好,都是人精,面上不表,只是看謝安亦的眼神沒那么熱絡罷了。可王老太太身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不樂意了,小聲嘟囔了一句:“原來都是裝的。”
她的聲音雖小,可眾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幾個小姑娘,都是如花的年紀,長得又都水水靈靈的,平時就一直互相攀比。剛剛幾個老太太為了討好謝老太太一直在夸獎謝安亦,早就讓她們不開心了,現在謝安亦有了馬腳,她們當然想要群起而攻之。
謝安亦也明顯感覺到了敵意,她慢慢地站起身,沖著謝老太太福了福,低聲說:“都是孫女不好,讓祖母擔心了。大夫當時說,孫女的右手提不了重物,做不了精細的活計,否則孫女這手就徹底廢了,這話孫女一直牢記在心。可身為女子,若是連女紅都不會,實在是丟謝家的人,祖母的臉。于是孫女最近便一直在練習用左手拿針線,這不才剛剛有點起色,繡的東西勉強能見人了,就想著繡個簡單的抹額想給祖母個驚喜。未曾想,妹妹怕我傷了,將此事稟告給了祖母,孫女才全盤托出的。”
謝安亦的話成功地化解了危機,不但讓眾人不再認為她是個殘廢,反而越發覺得她既意志堅強又孝順了。
送走了幾個老太太之后,榮慈堂又安靜下來。謝老太太坐在主位上,將茶杯往小幾上一敲,怒道:“說!到底怎么回事?”